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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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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章 冠冕堂皇的藉口

    啊……

    好痛……

    無法呼吸了。

    神智慢慢地恢復,身體卻還在僵直中掙扎著。

    她想問,想說話,乾涸的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喘氣的聲響。

    顫抖耗盡了力氣,初月晚在大殿的門口癱坐下去。

    背後冷雨悽風,面前屍橫遍地,她又一次夾在明暗之間。

    雲錦書邁開腳步,走向初月晚。

    “小舅舅。”初月晚仰頭看著他,“求求你……告訴我。”

    雲錦書的腳步慢了下來,迴避目光。

    “只要你解釋,我就會聽的。”初月晚氣若游絲,“我會信的……我會相信你的。”

    疲憊,驚懼,令她站不起來了。可她挪動起身體,爬向雲錦書,拉住他官袍的下襬。

    “小舅舅,為什麼要殺皇兄?為什麼……”初月晚眼睜睜巴望著他,“是不是晚晚看錯了?我該早點來的……皇兄說了什麼?是不是有人逼你……說吧,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呀!”

    雲錦書攥緊了手。

    是可以解釋。

    初永望是自己求死,連皇位也拱手相讓。寄希望於他扭轉乾坤,保護好初月晚。

    可是這種話說出來,就像是為罪行開脫一般,虛偽無比。

    他何嘗沒有另一種選擇,帶著兄妹二人離開京城,逃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何必要聽話地殺了初永望。

    可他到底放棄了那種選擇。

    傷重帶著皇帝和公主出逃會更艱難,這算什麼,不是連命都能搭給他們嗎?

    在外也是顛沛流離,那樣的日子他們熬不下來,遲早也是一死。初永望已經痛苦不已,死纔是他最好的解脫……

    都是藉口!

    都是弒君篡位的藉口!

    是那一瞬間想到的將來,是妄想自己從棋局上的棋子變成棋手,給晚晚重建一個平定祥和的新朝。

    讓她從此忘了大皋,忘了給她帶來痛苦的殺戮和別離。

    而她……依然可以像兒時那般榮華富貴,無憂無慮。

    哪怕是建立在鮮血染就的土地上,哪怕這地下埋著她最親的親人的屍骨。

    由自己編制一個謊言,告訴她自己來晚了,初永望死於亂兵,而自己無意掠奪初氏的江山,再借她對自己的傾慕,名正言順地成為新帝。

    是嗎……

    這纔是自己想要的嗎?

    多麼可鄙可憎的面目。

    利用他人對自己的信任和託付,戴上光鮮亮麗的面具,卻做著蠶食他人屍體的蛆蟲。

    會的,自己會爲了初永望的遺願,竭盡全力拯救大皋。連國號也不會更改,要給他屬於君王的葬儀,要一生銘記囑託對得起初月晚,要給初月晚再無硝煙鮮血的後半生。

    聽起來,多麼冠冕堂皇,仁至義盡……

    雲錦書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恨至極。

    可他依然願意揹負著這罪惡直至終老。

    他低頭看著初月晚,那雙本是清亮動人的眼睛裏如今沒有淚水,只有血絲。她何曾如此痛苦過。

    雲錦書驀然想起自己歸京之後,讓她一次又一次目睹苦難的,始終是自己。

    面對這雙眼睛,他既說不出謊言,連真話也講不明白了。

    雲錦書俯身,握住初月晚的手。

    無論是多麼正當的理由,都應當先做到再說了。

    差點忘記這個可能。

    可能自己……已經沒有能力揹負起這份託付。

    他握著初月晚的手從自己的衣襬上撥開。

    “等我回來。”他說著,提刀走向雨中。

    背後傳來初月晚崩潰爆發的哭聲,他沒有回頭。殿前茫茫的青磚上,雲錦書鼓足氣力,吹出一串響亮空遠的口哨,希求回聲。

    ……

    微弱卻極具穿透力的口哨聲在宮牆內迴盪。

    荊叱頓步尋聲,聽出是來自議政殿前。

    他迅速用同樣的口哨迴應,宮牆外的某處彷彿也得到了一致的響應。

    “好……”荊叱心裏有些安慰。

    這口哨聲是雲錦書離京之前在城中佈下的暗號,會聽從他的自己人都知道哨聲的意思,雲錦書回京後,因全力為皇上做事,得到了眼目廣佈的徵事院,這警戒的哨聲就很少響起來了。

    如今,雲大人終於想起他最初的同伴了麼?

    可是這次響起來的含義,總覺得不對。除了集結人手,還要調動兵力。

    區區御史,如何調兵?

    荊叱不敢多想,立即接著趕往議政殿,忽然馬蹄聲起,一個身量纖細女子正打馬奔來。

    “前方何人!!”荊叱抽刀攔路。

    “滾。”初素菁根本不停,揚起馬蹄就從他頭頂越過,荊叱奮力揚刀一斬,刀尖豁開馬肚子,血和內臟迎頭蓋臉地潑灑下來。

    那馬嘶鳴一聲,重重撞倒在地,背上的初素菁也被甩了下來。

    荊叱從血腥中爬起,刀指著初素菁。

    “為何攔我!”初素菁看他一身筋骨定是武家,不敢和他硬拼。

    荊叱卻忽然認出來,驚愕地放下刀:“你是……菁郡主?”

    初素菁也終於識得他的臉:“荊中郎?”

    “你為何……你不是被髮配……”荊叱震驚不已。

    “雲錦書救了我。”初素菁道。

    “那你為何在這兒?”

    “因為雲錦書。”

    荊叱不解:“那你又為何不在他身邊?”

    初素菁喘著氣:“他讓我走。”

    兩人都冷靜了片刻,荊叱道:“那他有沒有什麼對策?”

    初素菁猶豫一下,忽然冷笑:“他……他是不是讓你們調兵?”

    荊叱不敢回答她這個問題。

    “哈,哈哈、”初素菁笑得更大聲了,“我就知道,雲錦書這些年仗著雲家的基業,表面上老老實實做皇帝的狗,實際上什麼地方都有他自己的人!他和我父親有什麼不一樣?口口聲聲爲了別人,結果……結果他自己做著最大逆不道的事,冒著牽連所有人的險……不過是為他自己圖謀皇位而已!”

    “菁郡主,你在說什麼?”荊叱以為她瘋了。

    “我說的你不懂嗎?!”初素菁吼道,“雲錦書殺了皇帝!他現在要奪權篡位了!你幫是不幫!”

    荊叱愕然僵在原地。

    “噢!”初素菁盯著他,“荊中郎沒有什麼用了,因為你如今也不是中郎將,不過是個布衣草民。雲錦書吹的口哨不是給你聽的,也許他根本不記得你了吧?”

    “你不是聽命於他,為何要說這些話?”荊叱大惑。

    初素菁站起來:“我?我就是爲了給他傳謀反的信去的,你砍死了我的馬,我要去晚了,壞了他的事,我應該怪誰?”

    荊叱無法相信她,搖頭問:“雲錦書在哪兒?”

    初素菁仰頭看著前方。

    還是議政殿。

    荊叱轉身朝議政殿走。

    初素菁在背後看著他,扭頭朝另一面走去。

    她隱約聽見了,女人痛苦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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