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書已有察覺，能選擇在這兒喝酒行樂，和狄伊如此熟絡，回輪東的計劃自然有她的一份。即便不是已經聯手準備對付其他王子，也必定是要從這兒走動訊息的。

    而狄伊這種人在康樂坊也見過，她出賣情報，而且可以出賣給任何人。在各個勢力間若想達到平衡，就不能過於依賴其中某一個靠山。牽制自己的金主，纔是更有利的選擇。

    而且回輪東現在進了城，顯然比之前在外的時候遊刃有餘得多。

    這裏是他的根基，別的天狼王子嗣不輕易來到這等地方，但是他不一樣，他是被父親忽略的小兒子，看起來毫無威脅，母族勢力微弱。他若能放得下身段底線，和這些江湖騙子合謀，手下的牌就多起來了。

    但云錦書可不能讓他這麼慢慢成長到樹大根深，回輪東的底牌，必須是自己給他選好的。

    回輪東本來也不想招惹這位地頭蛇，平日裏來的時候她也不怎麼會主動上前，尋常都是打個招呼或者連正臉都不給，這次怎麼就因為阿蘇勒突然湊過來噓寒問暖了。

    想了一會兒，回輪東仔細看了看“阿蘇勒”的臉。

    好像忽然明白因為什麼了。

    “王子殿下？”雲錦書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沒事。”回輪東轉頭對狄伊道，“今天的酒不盡興，回去了。”

    他給了雲錦書一個眼神，雲錦書跟著起身，忽然後腰被人掐了一下，他回頭看到狄伊在朝自己壞笑。

    雲錦書反手抓住她的腕子，狄伊愣了一下，縮了縮手卻紋絲未動。

    “阿蘇勒。”回輪東見他停著，回頭叫他。

    “來了。”雲錦書應聲，鬆開手跟上回輪東。

    狄伊依然怔在原地，背後正喝酒的文官達姆斯舉杯朝她道：“狄伊還幹什麼呢！大家夥兒都在等你！”

    狄伊按住自己顫抖的腕子。

    剛剛手腕被抓住的瞬間，她清楚地感到骨節錯位的動勢，那強韌有力的手指按著關節和脈搏，彷彿瞬息就能讓手腕粉碎的力道，進退只在一念之間。

    那個“阿蘇勒”，彷彿只用眼神就將她刺穿了，他的那一抓，分明在說：“若輕舉妄動，我不但能當下殺了你，還能殺光這裏所有的人。”

    “來了。”狄伊換上一副笑臉，轉身搖動腰肢朝那群人走去。

    ……

    “那女人有些奇怪，你別介意。”

    回去的路上，回輪東對雲錦書解釋著，彷彿有些歉意。

    “我還以為回輪東王子真是要帶我玩那些的。”雲錦書就著他的話說，“那女人倒確實很中我意。”

    回輪東冷笑。

    “那你為什麼沒有答她的話？”他問。

    “她看起來是回輪東王子你的人。”雲錦書道，“不敢。”

    回輪東難得地大聲笑起來：“狄伊嗎？我的人？哈哈哈……我可沒有駕馭那匹野馬的好興致，她撂起蹶子來可是真有點嚇人。而且你知道嗎，她和我母妃年紀一樣大。”

    雲錦書想起狄伊的模樣，之前覺得她大概不會很年輕，本來達沓人人高馬大，容易看著比中原人顯老，所以沒有特別考慮這一點，但是回輪東一說，他便確認了。

    “沒興致了。”雲錦書做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你喜歡這種大個兒的？那言雁真不適合你。”回輪東喝完酒，說話也爽利了不少。

    “是啊，人和馬都一樣，得大個兒的騎著才爽。”雲錦書依然是一副失落的神情，“回輪東王子，你要說到言雁公主可就過分了，就算她長得那麼幹巴，也還是我們連笳拉貢旗的公主，請不要太不尊重。”

    “知道了知道了。”回輪東掛著他的肩膀道，“只是突然一下放心了。”

    會對狄伊那種女人感興趣的男人，怎麼可能喜歡言雁？

    雲錦書看著他的側臉：“難道回輪東王子喜歡我們言雁公主？”

    回輪東剛想打個哈哈反駁，然而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夜裏魔鬼的低語，竟將他嚇到清醒。

    言雁……那個人不會允許別人碰言雁。

    那個還在嗎？

    回輪東如芒在背，聲音也跟著平靜下來：“不會的，我的婚事會由父王指定，言雁也是由她父親來指定，我們本身也沒多少交集，我不喜歡她。”

    雲錦書倒覺得，若這兩人真的暗生情愫也不錯，這樣沒準就能把連笳拉貢旗和回輪東捆得更緊密些。

    不過一想到聯姻，腦海裏就會瞬間蹦出“缺德”二字，彷彿是刻在自己額頭上一樣清楚。

    不知道晚晚這兩年怎麼樣了。

    她會等著自己嗎？那個傻孩子，多半會等很久吧。讓她等一天兩天已經覺得自責難消，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又怎麼等得下去。

    雲錦書忽然發覺，是自己不願意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