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晚睡到一半莫名其妙醒了。

    “芙蕖芙蕖。”她著急地叫道。

    芙蕖聞聲迅速從旁邊軟榻起身，扶起她捋著胸口：“殿下怎麼了？”

    初月晚不安道：“不知道，忽然心慌，就醒了。”

    芙蕖忙叫外面守夜的宮女去煮點粥，一面將初月晚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輕輕拍著。

    “要是現在差人……去叫小舅舅，他會來麼？”初月晚輕聲問。

    “可以試試。”芙蕖猶豫了一下，仍是答應了她。

    “還是不叫了。”初月晚又收回了話，喃喃著，“這個時候……或許在休息吧，他很忙的，明日還要上早朝。”

    “殿下不用擔心，雲大人的警覺，可以在夢中都能起來殺人呢。”

    芙蕖猜她是擔憂雲錦書，也不知道說這個能不能安慰到她，但是除了誇雲錦書的武功，她實在是沒有別的安心法子了。

    “況且……如今京中已經安穩了，誰人敢招惹雲大人呢？”芙蕖道。

    初月晚點點頭。

    煮好的粥端上來，芙蕖理了理枕頭扶著初月晚靠在上面，接過碗來吹著。不知怎的，那粥碗忽然“啪”的一聲碎開，滾燙的粥潑在芙蕖手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芙蕖！”初月晚忙起身，旁邊的小宮女也驚忙給她把碗挪了，跑去拿涼水過來沖洗。

    “殿下沒燙著吧？”芙蕖急著先站起來將潑在被子上的熱粥抖掉，檢視初月晚的情況。

    “我沒事，芙蕖你的手……”初月晚翻身起來。

    小宮女拿來了冷水和毛巾，給芙蕖洗手敷上，打掃了地上的粥和碎碗。初月晚把藥匣子要了來，給芙蕖上藥。芙蕖受寵若驚，推拒了一下還是乖乖讓她動手敷藥。

    碗好端端的碎掉了，不是個好兆頭。

    她們都沉默著不敢把這種猜測說出來，芙蕖怕讓初月晚更不安，初月晚則擔心自己烏鴉嘴，說了就成真。

    “殿下。”芙蕖道，“我沒大礙，叫人重新上一碗吧。”

    “不用了，也沒什麼胃口。”初月晚道，“芙蕖把手包上就休息吧，估計明天要起泡了。”

    芙蕖哪裏能自己先睡，默默陪著初月晚，看她拿起了雲錦書的那塊長命鎖，反反覆覆摸索著。

    ……

    夜裏風緊，吹得墳邊的草木搖曳。

    雲錦書策馬繞過田地，在這一片的墳前搜尋，後面跟著的官差也在找。陰風冷氣讓他們都有些發憷。

    “大人，這地方能住活人嗎？”一個官差有點扛不住了。

    “別人就是爲了讓你們這麼想，所以越是這種地方，藏住了就能瞞天過海。”雲錦書從來不信牛鬼蛇神，依然走在最前。

    其他官差有了解的，跟同僚道：“雲大人八字佔七殺星，煞氣賊重，一般神鬼不敢輕易近前，咱們跟著雲大人，就算有鬼也給她嚇跑。”

    “也是哈也是哈。”

    “雲大人是上過戰場的，死人還不見多了，聽說邊塞那風都跟夜鬼哭似的，這裏的算什麼，毛毛雨罷了。”

    雲錦書打馬快走幾步，那些人忙跟上。

    “少說兩句。”雲錦書警告道，“走夜路，遇到人比遇到鬼可怕。”

    別人馬上都不敢再多嘴。

    雲錦書格外警惕，注意著風吹草動。

    他覺得蹊蹺。

    首先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莫太尉會把女兒送到這種地方保護。

    這根本不像保護，反而像是囚禁。

    若他真的在乎到寧可和先帝的刑罰作對，就算擔心被連坐，不敢上書請求赦免，也至少應該在押送離京之後將人轉渡稍微像個人住的地方，請幾個像樣的侍女照顧著一個發了瘋的病人。

    何況太尉府有這個錢，在城外還有自己的莊子，一個在肅親王側妃位置上坐了沒兩天的莫雪盈，根本不值得被如此小心。就算救了出來，放在自己家莊子裡被發現了，又能如何？

    而且莫太尉的態度也十分詭異。

    那時候帶他去房中看布娃娃，看來像是表現一下自己失去女兒的悲痛，可雲錦書越想越覺得，莫太尉是在故意把自己引到這個地方來。

    這個村子產麻，連墳頭都拴著麻繩。

    雲錦書勒馬停在一處墳旁，這戶人家或許是太窮，沒有立碑。他讓下屬舉著火把，自己下馬摸了摸麻繩檢視，掏出懷中的布娃娃，對比了一下手感。

    確實沒錯，編織這娃娃的麻條，就是從這些線繩上解下來的。

    一定有一個喜歡做娃娃的人，常年遊蕩在這片墳地周圍。

    旁邊舉著火把的官差看到那娃娃心裏直髮冷。

    雲錦書突然起身牽馬：“有埋伏，撤！回城通報！”

    周圍官差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不知何處一箭射中了那拿著火把的，周圍的馬揚蹄大驚，有個官差被摔落在地，其他人連忙勒住馬頭。

    雲錦書抓起屍體手裏火把丟向一旁田壟，扯韁繩翻身上馬。這時節尚未褪去冬天的枯草，那火勢瞬時隨風蔓延，雲錦書命人迅速散開，自己策馬紮進旁邊雜草。

    果然有人要在這裏殺自己。

    他到處搜尋莫雪盈的行動暴露了，甚至提前傳到了莫太尉耳中。莫雪盈本人是死是活難以確認，火光燒穿夜色，雲錦書反客為主，在黑暗中搜索著，有人影從田中穿過，穿梭在火苗下。

    “抓。”雲錦書命人包圍上去。

    草中傳來奔跑和叫喊的聲音，官差策馬追趕，馬蹄聲亂。

    夜裏的弓手似乎找不到目標了，雲錦書望著前面被射倒的屍體，那箭沒什麼特別，就是普通手弓射出的箭，力量就是正常練過的程度。但是射程很近，力量顯得格外足，一擊穿了喉，就能將人射死。

    “雲大人！”有人騎馬匆忙趕來喊道，“不好了！”

    雲錦書眼皮一跳，剛要提醒，那瞬間又是一箭飛來射中馬匹，那趕來報信的人掀飛出去，掉在地上痛叫。火光邊際閃過人影跑到墜馬的官差旁，雲錦書看見了，提刀攥緊。

    那人影飛快抽出鐮刀，一剜將那官差斃命。

    雲錦書折秸杆為鏢飛過去，人影發現了他，閃身躲進黑暗。

    鐮刀殺人……不是正規部隊，難道是村民？

    他正揣測，忽然聽見村子那邊傳來廝殺聲。

    整個村子都不對！

    雲錦書調轉馬頭回村，草叢裏窸窸窣窣，他察覺不妙，立即踢掉馬磴子，恰在此時埋伏在沿途的人朝他圍堵過來，刀刀砍在馬腿上肚子上，馬嘶鳴著撩蹄子跑了兩步，重傷倒地氣絕。雲錦書翻下馬來落進草叢，佩刀利刃出鞘，“刷刷”斬開雜草，抹斷敵人脖頸。

    草叢中的伏兵包圍了他，血腥味隨風飄遍了村野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