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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棋局等同於格局

    對於肅親王,雲錦書更思考的是自己跟這人有仇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算沒有仇,利益牽扯之下,也不是沒有要除掉自己的可能。

    那個人總是沉溺於聲色犬馬,雖然初永望一直視他為自己的威脅,雲錦書也由此對他多了幾分心眼,但是一直以來,肅親王初永年沒有產生過什麼實質性的威脅。

    甚至初永望沒發現,雲錦書都發現了,初永年對自己這位九弟的感情有點複雜難明。

    皇家總是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好說透,越是往上走,就會發現這世界的規則就越混亂,人倫法理,都好似飄萍一般沒有根基。

    雲錦書差不多有了答案。

    可,真就只是爲了去除雲家這個威脅麼?

    即便目的是去除雲家的威脅,雲錦書仍覺得此事背後蒙著烏雲,無法解明。

    其中必定有什麼關聯,他想起初月晚的那些圖畫。

    “小舅舅,你覺得會是二皇兄麼?”初月晚的問話把雲錦書從猜疑中拉回來。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雲錦書說道,忽然他眉頭一緊,“晚晚要調查他,該不是……”

    “我有很多的問題,像牽線一樣,繞來繞去,都繞在他和皇兄身上。”初月晚道,“小舅舅,或許我們也一直牽扯在裡面。”

    初永奕不解地看著他們。

    初月晚不再猜這些了,接著對雲錦書道:“小舅舅的傷,如今怎麼樣了?”

    雲錦書不敢說真話。

    要告訴她自己只是在硬撐麼?告訴她自己已經一眼看到了盡頭?

    這傷讓他成為一個不知何時會突然吐血的廢人,無法滿足初月晚的願望。

    說這就是自己的難處?

    他說不出來。

    “已經好了。”雲錦書微笑。

    初月晚低頭,假裝沒有聽出他的敷衍。

    “走吧,我們再轉轉。”初月晚轉身走在前面,招呼他們兩個,“天還晴著呢。”

    ……

    這天徹底陪著初月晚玩了個爽快,到傍晚才散。

    初月晚回椒房殿去休息,初永奕回了安淑妃原來的宮殿,而云錦書則乘著夕陽去宸極殿見初永望。

    到了以後,初永望叫他進來不必拘禮,雲錦書跟著他的手勢坐在榻上,兩人隔著個小桌几,不說話。

    那幾案上放著一盤棋。

    初永望喜歡下棋,以前經緯院的嚴太傅常說,棋局如格局,帝王胸襟經緯天下,以四海八方為局,同天對弈。

    當年,身為太子的初永望深以為然。

    雲錦書看著他,夕陽最後的一縷餘暉照在他的臉上,雲錦書覺得他比以往憔悴了。彷彿殺了再多的亂臣賊子,清除掉再多的威脅,他都不能鬆開身上那根緊繃的弦。

    不知最後是絃斷了,還是繃著的暗箭射殺下一個人。

    “你找的人,找到了沒有。”初永望看著棋盤,忽然問道。

    雲錦書心有靈犀,答:“已經找到,臣還沒有登門走訪。”

    初永望點頭:“那就去吧。”

    “皇上,您該休息休息了。”雲錦書說。

    “輪不到你來教朕勞逸結合。”初永望道。

    他說完,皺著眉頭望向窗外。

    “朕從來不是很喜歡下棋。”初永望沒來由地說起,“因為容易輸。”

    雲錦書知道,小時候他們沒什麼芥蒂,經常一起下棋,雲錦書那時候沒規矩慣了,總是一板一眼絕不防水,導致初永望一直輸,輸到摔棋盤走人。

    可就算那樣,他也從來沒威脅過雲錦書要把他如何。

    輸得生氣,但是輸得起。

    後來雲錦書大點了,懂事了,知道初永望不喜歡下棋,就不再主動跟他提起這個,初永望自己不說,也就不會在一起下著玩了。

    雲錦書覺得他挺不容易,其實棋藝並不差,甚至可以算是好的,只可惜跟他對弈的不是被指派來的大皋朝諸位國手,就是自己這種特別開這個竅的人。

    先帝對初永望苛刻,導致初永望幾乎沒有感受到過什麼勝過別人的快樂。

    但是有些人就算讓他贏了,他也不開心。

    比如肅親王初永年。

    這個人很喜歡下棋,水準能殺遍國手,每次都要攛掇初永望下棋,還每次都變著花樣的輸給他,一看就是故意的,初永望贏也贏得不痛快,每次直把初永年往外頭趕。

    那個人纔是壓在初永望頭上最大的威脅。

    一直以來,初永望這場縱觀天下的棋局裏,自己就不是和天對弈的那個帝王。

    他始終覺得自己不配。

    雲錦書很早就感覺到了他的這份自卑,然而什麼也改變不了。

    就算初永年死了,先帝也駕崩了,當上了皇帝的初永望依然如此。

    “自己和自己下棋,”初永望說,“能真的分出輸贏嗎?”

    他拾起棋盤上的黑棋子:“朕始終做不到,在拿著一方的棋子時只站在一方的立場上。”

    雲錦書拿起白子,走了一步。

    初永望看了看,也跟著走了一步。

    “看吧,”他說,“我依然在自己的窠臼裡。”

    雲錦書忽然明白了,初永望知道這一切的不安和困惑都是他自己困在了自己的記憶中。

    只是他無法改變,無從解脫。

    初永望抬起手指想要拿下一枚棋子,然而手指剛點上去,卻遲了片刻,忽然袖子一甩,將滿盤棋子抹掉。

    黑的白的,稀里嘩啦撒了一地。

    “查清楚。”初永望說,“裕寧一直放不下的事情,朕要給她解決。”

    雲錦書起身拱手,退出宸極殿。

    ……

    京城裏市井一派熱鬧,可到了曾經貴氣逼人的貴胄宅邸附近,就莫名的有股肅殺之風。

    雲錦書沒坐車,騎著馬過來的。這邊的府門已經被羽林軍把守上,他下馬前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額,太尉府。

    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來拜會這人家,太尉本來就是個虛職,可以一直蹲到死。所以縱然初永望把先帝的朝堂換了一茬,莫太尉府還是原來的那一家。

    他來了,主人戶內自然是夾道迎接。

    莫太尉年紀不小了,走路要拄著柺杖,幾十年前也是叱吒風雲的將軍,為大皋朝灑過熱血。雲錦書經歷過戰場,對這樣的老大人頗有幾分敬畏。

    “雲大人。”莫太尉和他對面拱手,“請坐。”

    雲錦書主動坐在他的下位,莫太尉叫侍從沏茶。

    “想必太尉大人已經知道下官的來意了。”雲錦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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