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絲絲的汁液涌入舌根，初月晚愣住了。

    “原來這就是達沓的葡萄……”她不可思議道，將一顆揪下來放在手心，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

    果然和中原的葡萄大不一樣。

    “聽小舅舅說，帶回來的葡萄種子種在府上，這就是結出來的果實嗎？”初月晚驚訝，“可是這葡萄沒有籽，哪裏來的種子呢？……”

    雲勤笑了笑，解釋道：“這不是種出來的，而是商隊帶回來的。種在院子裡的那一棵還是很小的秧苗，沒有長成。”

    初月晚猜錯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現在兩國恢復通商了呀。”她有些感慨。

    那一世，外公抱怨過吃不上的葡萄，原來在前世是會得到的。那麼那一世小舅舅回來之後，關於達沓尚未完成的願景，也會得到圓滿的結果吧。

    因為運輸困難，物以稀為貴，這些葡萄的價格堪比黃金，而且有價無市，要有專門的渠道才能獲得。不過在於大富大貴的人家，吃到飽也不算什麼事。老少一家子分著很快吃完了兩大盤，據說整個京城能得到的人家不超過五戶。

    至於宮裏怎麼沒吃到，大概是初永望這個對吃毫無興趣的皇帝給忽略了。

    吃完歇了歇，雲勤便領著郎氏和初月晚去看家裏的藏寶。

    因為雲錦書喜歡亮晶晶的玩意兒，所以收藏最多的還是金銀玉石，那些尤其風雅的書畫瓷器反而只挑精不在多。走過一個園子，透過碑林，就是一道雕樑畫棟的迴廊，廊柱描金，繪在上面的狸奴眼睛鑲嵌著貓眼石。

    初月晚遠處看時，覺得色彩濃烈招搖，以為是宮中那種祥瑞圖，王公家裏不能畫龍，所以應是鸞鳳麒麟之類的。走進了，纔看出是一團團可愛的狸奴。

    狸奴就是貓，以前不少宮妃都喜歡養，尤其是六皇子的母親雍貴妃娘娘，在宮裏養了一隻狸花名戲蝶，一隻肥碩的橘娃，還有隻純白長毛雌雄眼兒的，叫福將。初月晚封號也是“福將”，每次去了，雍貴妃百里氏都要一邊逗貓，一邊故意喚著：“小福將呀，小福將吃魚來還是吃糕來？”

    總而言之，初月晚也很喜歡貓。

    這些廊柱上繪的貓兒一下子抹去了宮廷福獸的拘謹，倒看著十分活潑可人。

    “這狸奴真好。”初月晚不禁看了又看。

    “這是你舅舅回來以後讓人在府上畫的。”雲勤拄著手杖邊走邊看著柱子說道，“那時候還沒被皇上安排去御史臺，住在府上。他帶來一車的貓眼兒石，說要在這兒弄些小饞貓。”

    郎氏挽著初月晚，初月晚陪她跟著雲勤慢慢走。

    “後來，他分家了，這圖才畫完。”雲勤說。

    “真的好可愛，外公留著吧！”初月晚說。

    “當然要留著呀，裕寧沒事兒了回來，或錦書回來，還能瞧見呢。”郎氏說，“我就喜歡這兒，看著開心。”

    雲勤捋著鬍鬚笑笑不語。

    他們走進另一間院子，那裏是書畫苑，從這邊的角門出去，另一條路通往雲府的客房。他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一行打扮書生模樣的男子走來，見到雲勤，紛紛作揖問安。

    雲勤介紹初月晚，那一行人頓時面帶敬意。

    “這幾位先生是輔國公府的門客。”雲勤向初月晚介紹道。

    王公貴族家裏時常會養一些門客，平時聚會的時候帶著，可以幫家主捧捧場，吟詩作賦之類。有時候各位大人們還會攀比自家的門客，比一比誰的門客更有文采，若門客表現優異，主人也臉上有光。

    雲勤本就是文官起家，因而對這方面要求甚高。不但要門客文采精華，還要他們品行端正，儀表堂堂。同時，雲府也會給他們相當豐厚的報酬，並提供一些便捷的上升條件。一些寒門子弟做了門客後，因表現優秀，被舉薦到經緯院做先生、伴讀，甚至得到資助科考為官。

    離開輔國公府後，這些人依然記得雲勤的提攜恩情，時常回來看望老人家。

    因而，這群人也成了雲家在朝堂上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只是最近情況……有些難以預料。

    當初很多官員接受不了初永望的殘暴，上書請求皇上三思而行，因此被遷怒，輕者入牢獄遭受酷刑傷病不起，重者丟了性命。

    其中不少曾為門客的官吏，還是雲錦書親自判決的。

    雲勤覺得，這必然是皇上的主意，讓雲錦書殺雲家的幫手，自然能一定程度予以恐嚇，讓雲家在京中的勢力受到打擊和分裂。如此，以防止外戚呼風喚雨。

    雲錦書緊著搬出家門，或許也有這方面的擔憂。

    這些事初月晚自然想不到了，那朝堂上的暗流洶涌，與後宮裡面的你死我活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下去，終究是不行的。

    若有機會，能保護這個孩子就好了。

    那些門客拱手退下，紛紛去別的院中。初月晚扶著郎氏的手臂道：“外婆，有這些人，府上是不是就熱鬧多了？”

    “那可不，這老頭子自己就喜歡會友，現在帶著一幫子年輕人更是閒不住。”郎氏說，“不過也好，這麼大的家宅，若沒有人氣填進來，只會漏福氣出去的。要多住人，熱鬧熱鬧才叫人安心。”

    “新帝登基，又有新人想要往上走啦。”雲勤說，“最近又不少遠方的老友寄書信給我，引薦那邊有才華的年輕人。我準備好好挑選，讓他們住進來，今後為皇上增添些人才。”

    “皇兄喜歡有文采的人。”初月晚知道，“外公看中的，一定錯不了。”

    “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雲勤背手搖頭晃腦。

    走過幾間房，都是收集來的各類玉雕、珊瑚，還有些琉璃器皿，更有金器無數。瞧著滿眼的富貴，簡直晃到睜不開眼睛。

    雲勤打趣說，這麼些東西，還只是擺出來的，更有放在庫房裏沒有拿出來的。就算有小偷過來偷了一兩件走，他們也發現不了。

    這場面在宮中都沒見過，據說很多都是雲錦書還沒從邊關回來的時候採購的，看上喜歡的就買，買完直接一車車地從邊關送回家裏。時間久了越堆越多，雲勤夫婦倆也懶得清點，都交給下人去做，他們只挑些看上眼的和雲錦書特地囑咐過的擺在迎面上。

    這麼多好東西肯定是瞞不住的，後來雲錦書回京，皇上偶爾也來看看寶物，還要嗔怪這裏太俗，看不上眼。

    初月晚聽了只想笑，皇兄確實不喜歡這種金玉珠寶，只喜歡素的。以前東宮那藏經閣裡面，全是收藏的典籍珍本孤本，還有各類名家字畫，還弄了個根雕盆景園。

    這倆截然相反的人居然能做朋友，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