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這算不算騙他呢
“什麼樣的裕寧?”嶽清歡反問。
初月晚意識到說漏了嘴,緊張兮兮地想了想,道:“因為裕寧也夢到過裕寧奇奇怪怪的,所以……”
“是什麼樣子的?”嶽清歡笑了笑,緩解她的緊繃。
“裕寧總是夢到裕寧長大了。”初月晚道。
嶽清歡忽然嚴肅起來,瞥一個眼神給身旁鬆苓,命她先退下。鬆苓立刻抱著匣子離開大廳,留下他們師徒二人在桌前對坐。
“裕寧。”嶽清歡轉頭看著初月晚的眼睛,“你沒有,騙過為師吧?”
……
許多年來第一次被師父質問,初月晚是懵了的。
嶽清歡的話不容迴避,他雖平日就令人肅然起敬,卻不似現在這樣,初月晚竟突然覺得他有些咄咄逼人。
騙?
想來有些話,的確沒有如實告訴師父。
難道前世的一切,是瞞不過師父的?
初月晚有些許的後怕,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怕,師父即便知道也不會傷害自己,不會告訴父皇,她從來沒有認為這些事絕對不可以告訴師父,只是沒有必要。
要不要……說出來?
“師父……我……”初月晚小小聲。
嶽清歡問完了,看到她可憐巴巴地睜著大眼睛看自己,反而有些不忍心。但話都在嘴邊了,稍稍施壓應該就會有答案。
於是初月晚弱弱地道:“我一直有點懷疑……自己投胎忘記喝孟婆湯了。”
大廳中短暫地靜默。
嶽清歡緊繃着的氣息忽然鬆懈,不禁掩唇輕輕笑了出來。
初月晚窘迫地低下頭,手足無措地把袖口捏成了花。
“真拿你沒辦法啊……”嶽清歡嘆了口氣。
小姑娘還是小姑娘,或許真的長大過,放在她身上也就只是懷疑了。
“這麼問你,是有些擔心。”嶽清歡道,“或許前世孽障未除,今世還要繼續拖累。”
初月晚被他說中了心事,不知道如何應對。
“裕寧可知,為師從不把你當孩子。”嶽清歡垂目微笑,“很多事你都懂,為師只希望將畢生所得都傳授與你,讓你能擔當起大皋朝的未來,跳脫小我得失利弊,穩固康莊大道。”
初月晚點頭受教。
“今日無事,在應天大帝像前打坐冥想罷。”嶽清歡提醒她。
“是,師父。”初月晚答應。
嶽清歡起身,和她一同下樓。
高聳的應天大帝像給人以強烈的壓迫,代表了神明的權威。
初月晚每次面對這尊神像的時候,都不需要醞釀如何進入狀態,只需要坐在前面就立刻陷入到放空的心境中。
她知道這不是應天大帝顯靈,而是接受了自己的渺小。
嶽清歡和她面對面席地而坐,初月晚想了想方纔的話,有察覺到師父是在暗示已經知道了她的兩世未了孽緣,只是不揭穿罷了。
一想到這些,初月晚竟然剋制住了原本的習慣,沒法好好進入放空冥想之中。
嶽清歡已經合上眼睛端坐不動,初月晚卻還是不是睜開一隻眼睛瞧他,這隻眼睛累了換另一隻眼睛。
“裕寧。”嶽清歡說著,雙眼微微睜開小縫,“心浮氣躁。”
初月晚急忙閉緊眼睛。
“呼吸。”嶽清歡提示著。
初月晚照做,深呼吸。
香爐裡的煙氣平日裏靠近了會有些嗆鼻,現在離著有些距離,周圍又沒有手持線香走來走去的香客,氣味便只有香,沒有刺鼻。
“為師都知道。”
嶽清歡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初月晚驚了一下卻沒貿然睜開眼睛。
“不要怕。”嶽清歡溫柔清澈的嗓音說著,“萬物皆有情理,為師,不會為難裕寧。”
初月晚有些感動。
“師父,從不是庸庸碌碌的,以後也不會的。”她輕聲回話,“師父的境界,已經完全超然於人世了呀。”
嶽清歡沒有應答。
初月晚覺得周圍漸漸寒冷而黑暗下去,宛如水波漫至大廳,慢慢淹沒過她的頭頂。
她知道自己即將去到什麼地方,心中依然平靜。
待到那潮水退去,初月晚還沒有睜開雙眼,她嗅到淡淡的藥味,還有爐裡焚香的氣息,四周開始暖和了,她的身下是柔軟的床褥,頸後墊著厚厚的綢麵枕頭。
一絲冰涼在額間觸碰,像游魚在輕輕地擺尾。
是一個人的手指,在髮絲上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