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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守孝期一切從簡

    這一年的冬天,萬里無雲之晴日,雲錦書銀白色的袍服外披著深漆重甲,在晨光中打馬啟程。

    兵強馬壯的隊伍氣勢浩蕩出城門去,初月晚盛裝在城樓上舉行祭祀,為出征的將士祈求平安順遂。

    沒有人知道他們此行是去鎮守還是擴張,也沒有人知道他們面對的會是刺骨冰霜還是穿心白刃,只是大皋朝的京城已經安逸太久,人們多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城牆內外擠滿了前來送行的人,國舅爺隨軍而去的訊息轟動全城。

    祭奠末了,雲錦書在城前高舉銅尊釃酒,意氣風發。

    初永望騎馬送出城來,聊以告別。

    “太子殿下捨不得臣了?”雲錦書提著韁繩跟他開起玩笑。

    “滾。”初永望打馬同他並駕而行,“本宮有事要問你個明白。”

    雲錦書搖搖晃晃騎馬走著,表示願意洗耳恭聽。

    “太后遺詔的婚約本宮已經知曉。”初永望道,“裕寧自幼傾心於你,為何不領這個情?”

    雲錦書長嘆:“臣不是不想領,是得循序漸進地領,太子殿下看,晚晚愛吃什麼臣就得買回來,還得買個會做的廚子一塊兒來。應季的食材得花錢吧,快馬加鞭地運回來得花錢吧,人和貨到齊了臣得建個富麗堂皇的美食宮讓她吃著開心您說是吧,然後臣算了一下,廚子少說也得有個幾百個,打下手的一個廚子配十幾個,還有伺候著吃的也得有幾個……臣不去立個功封個賞,光吃雲家的老底也過不下去啊。”

    “得了,淨是些歪理。”初永望想拿馬鞭子抽他,“想要多少錢本宮和父皇都給你撥就是,出去掙那幾兩封賞也不夠吃幾年的。”

    “您也知道不夠晚晚吃呢。”雲錦書壞笑。

    初永望當真給了他一馬鞭子,好在抽的時候收著勁兒,雲錦書“誒喲”一聲,也就得了。

    “晚晚太小了,臣出去幾年,若回來了晚晚還想嫁臣,再提起來不遲啊。”雲錦書說。

    初永望不能理解:“那你究竟是樂意不樂意?”

    雲錦書望著東邊的太陽,朝霞在城樓上一輪一輪地閃耀宛如盪滌著聖光,小小的初月晚,白羽衣祭袍在風中若舞飛鳳。

    初月晚看到了走在行軍隊伍最後的他們兩騎,初永望送出不遠便折返回來,雲錦書的白馬如流星颯沓,奔向行伍前列。

    她感到臉上冰冷得刺痛,才發現淚水已經滴滴掉在城樓的磚石上。

    可她似乎也一下子釋然了。

    無論自己有沒有提過那場婚約,小舅舅都是要走的。

    或許他不是因為不喜歡晚晚,不是爲了逃離被註定的婚事,只是因為他想保家衛國奪回大皋朝的尊嚴,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至少今生他走之前,還願意來告訴自己,並非不辭而別。

    而自己也能守在這城樓上,親自為他送行。

    ……

    這兩三年內一切事都要從簡,初月晚的生辰宴雖然不會辦了,但椒房殿的大傢伙還是願意給她一點小驚喜,送些小禮物,圍著她講生辰有福。

    不能鼓樂笙歌,也不能大魚大肉,但是也虧不了太多,各種點心照例端上來。臘月裡所有人都圍在暖融融的房間裡面講故事,雲皇后也樂得聽鄧氏說起鄉下一些閒雜事等。

    偶爾趁著雲皇后去皇上那邊時,一些小宮女還會拉著輕鴻求她開葷腔,講講康樂坊裡的男人們,後來連寒香芙蕖也著了她的道,只是每次初月晚在都說不得,得藏到後面的廂房裏麵纔敢說。

    沒有人提起雲錦書,也沒有人說邊關的事情,彷彿一切故事都從那個臘月撕下了一頁,照舊無關緊要地向後走著。

    初月晚懷揣著的許多事情,還沒有機會過問。

    這個年下串門拜訪的也少了,因為宮中不辦宴席,皇子們湊不到一起去,只是每個人單獨來宮裏見見自己的母妃。六皇兄孝親王初永繼的兒子已經滿地走,今年又跟著父親來宮中看雍貴妃了。

    初月晚去安淑妃宮裏吃點心,出來正好瞧見他們爺倆。

    “六皇兄早呀。”初月晚迎上來打招呼。

    初永繼跟她素來不是很相熟,點頭應了,叫身邊小世子:“名兒,這是十三姑姑。”

    “姑姑好。”那小男孩朝初月晚軟軟地叫。

    初月晚雖然早就當姑姑了,但是二皇兄家的那些彷彿都沒有叫過姑姑,都叫公主,突然有個叫姑姑的倒是很新奇。

    “皇兄帶名兒來問候雍貴妃?”初月晚問。

    初永繼點頭。

    六皇兄平日很少說話,人看著總是有些木訥的,而且在尚書館就學的時候也一直不大拔尖。初月晚覺得他就是很老實的一個人,和那性子有幾分潑辣的雍貴妃很是不相像。

    老初家人都好看,自是不用多說,初月晚私心裏有個排名,除了小舅舅入佔鰲頭。其他的當然是屬太子哥哥第一,二皇兄第二,十一哥哥第三了。

    六皇兄嘛,還得拍在阿康後面。

    初月晚想著,忽然一串清楚的腳步聲瀟灑暢快地走了來,她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出來者何人,頓時覺得有點“說曹操曹操到”的意思。

    這麼囂張的步態,肯定是二皇兄初永年啦。

    “喲,小裕寧。”初永年瞧見他們,走得步子更大,“還有老六。”

    六皇子初永繼見他馬上一副恭敬模樣:“見過肅親王。”

    “都是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初永年說著在他肩頭拍拍,又俯身看看那小男孩,“名兒這麼大了,改日叫你康兒哥哥帶你玩去。”

    初永繼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是微妙,似乎在內心掙扎著要不要拒絕這個“善意的關懷”。

    兩邊招呼打完了,初永繼就說還要趕去雍貴妃宮裏,急忙牽着兒子告別走開。

    初永年的興致也不在他們父子身上,鳳眼一挑,還是來看初月晚。

    “聽康兒說,裕寧之前來王府找過本王啊。”他提起那茬。

    初月晚這陣子忘了好些事,卻沒忘記拿回去找他他不再的事情,但是後來一直連著小舅舅出征和摩天塔的諸多事情,又找不到問話的頭緒,就沒再去了。

    “二皇兄還記得。”

    “裕寧的事,本王怎麼會不多多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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