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心比鬼怪可怕
因為自己早就想到會有這次搜查,所以下午初月晚離開不久,他便去了父親的房間故意提起想要分家,趁著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將那鐲子塞進了他的床褥下面。
景郡王與王妃久不同房,所以王妃的房間在另一間院落裡面,搜查王妃的地方,照舊搜不到這個東西。
而王爺的房間,是絕對不會有人搜的。
月光照在地上的積水裏,南宮繆看著自己的倒影,像看著一隻青面獠牙的夜叉。
府中侍女不待見自己,又都是由王妃在管,自然不會包庇自己。這樣在初月晚那裏自己就洗清了被人藏住的嫌疑。
相反是王妃他們……
如果只是在南宮繆身上發現了,那頂多只是治家不嚴,把南宮繆踢出去送死就好。王妃或世子那裏發現了,可以說他們是被南宮繆誣陷,照舊把南宮繆踢出去送死就行。
但,若最後發現鐲子的地方是景郡王的房間,那麼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
他南宮繆沒有道理嫁禍自己唯一的靠山父親。
而景郡王脫不了想要藉此物作亂的嫌疑。
南宮繆忽然扭頭看著牆壁。
對面的庫房……
庫房很大,雜物眾多,由於才搬來京城不久,沒有那麼多人力清理,所以平日裏有的雜貨都先往裏面堆,有很多無人問津的死角。
現在……那裏麵的地上,已經畫着一個詛咒的陣圖。
邊境封地中的人們很多來自真頌國,真頌國人普遍信仰某種透過物件咒害他人的巫術。在莊子上生活已久的南宮繆,尤為熟知這種法術的佈置。
然而不需要會使用法術,甚至不需要奏效。
只要這兩樣東西存在在府中,就什麼都足夠。
南宮繆知道,自己這位父親,可能靠不住太久了。
“抱歉。”他喃喃自語道,“我不想害你,等我用完了,就還給你。”
……
回到椒房殿後的初月晚許久睡不著覺。
她竟然犯了這麼個沒辦法原諒自己的錯誤。
本以為那鐲子隨身戴著才安全,可事實上,就是戴在自己身上纔不安全啊!
好不容易這輩子沒有出現洗三禮上面的情況,可到底還是把鐲子給丟了。
初月晚的懷疑有很多很多,可現在她一個也不能驗證。
“三天。”初月晚深吸一口氣。
她今日故意說那東西不重要,假做不會追究,是希望對方放鬆警惕,不要急於將鐲子轉移了。
這樣等三天對方府上若還是沒有尋到的動靜,就去告訴父皇。再次領命搜查。
太后的鐲子不能丟,哪怕結束後去給景郡王一家賠罪,也要找到。
初月晚仍然覺得就在府中,她掐指按照師父給的方法算了幾次,結果還是在那邊方位。
但是具體在什麼人手裏,什麼情況就都不知曉。
芙蕖來熄燈,見她坐在床上一個人唸唸有詞,走上前安撫:“小殿下,不要太過自責,沒有看好浴芳鐲,奴婢們也有責任。”
“不怪你們,是我放鬆了警惕。”初月晚道。
明知道前世景郡王府有些不對,卻不知道今世也會暗流涌動,自然是自己的失察的錯。
她心中堵得慌,道:“睡不著,想喝點茶,看看書。”
“是。”芙蕖應著,叫人送上茶和點心,“小殿下,看什麼書?”
“《子不語》吧。”初月晚道。
芙蕖叫人送書來,卻不解:“小殿下,何為‘子不語’?”
初月晚:“‘子不語:怪、力、亂、神’。是講一些稀奇古怪之事的,更是講人心險惡。”
“小殿下。”芙蕖愛憐道,“您怎麼看這種書了?”
“本來愛聽父皇講講聊齋,覺得鬼怪可怕,旁的書若有類似的東西其實也不敢看。”初月晚道,“可是……近來覺得人心比鬼怪更可怕,就想見識一下。”
“小殿下,哪有怕什麼就非要看什麼的?”
“有些困難,不會因為我害怕它就消失。”
初月晚說完,書也呈上來了,桌上點好兩盞燈,芙蕖給她披上斗篷保暖,陪著她坐在這裏。
“芙蕖。”初月晚抬頭問她,“你覺得會是三公子麼?”
芙蕖搖頭:“奴婢不瞭解三公子,不好說。”
初月晚將視線挪回書上:“我也……時常覺得不瞭解他。”
“是啊,畢竟小殿下和他見的也不多。”
初月晚回想,自己和他見到的次數究竟多是不多?
按理說,從摩天塔相遇,到後面驢打滾、靜海湖種種事情牽扯,還有前世的來往,已經不算很少了。
她本以為南宮繆耿直誠懇,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性子,可越來越覺得有點和之前不一樣了,只是說不上來為什麼。
初月晚不想用惡意揣測他,畢竟前世相見,他的境遇那樣悲慘,也主動說出了拿到浴芳鐲的來歷,還要將浴芳鐲親手交還給自己。
初月晚攤開書也看不進去,一味地揉頭。
……
深夜,景郡王府。
儘管家僕在府上搜了個除王爺寢殿外的“底朝天”,還是沒有任何可疑的物品發現,倒是找到不少以前住戶扔下的雜物。
於是景郡王妃也決定放棄,畢竟公主已經不再追究,也不不必趕著去討好了,府中別的人都回去休息,勞累令人迅速睡得沉沉如死豬。
南宮繆摸黑出來,走向靠近輔國公府的角門,他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高高的院牆。
“大哥——”他不敢叫太大聲,只能貼著門說話。
夜貓子在樹上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盯著他,南宮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哥——裕寧公主的鐲子丟在我們府上了,可是我找不到,母親、兄長,還有父親的房間我都進不去。”南宮繆貼著門說,“那是太后的鐲子——公主今天不想讓別人知道,你一定知道,大哥,你還活著嗎?能聽到我說話嗎?只有你能找到了——”
他貼著門叫了幾聲,完全沒有迴應。
對啊,雲小公爺再厲害也不是千里眼順風耳的神人,怎麼可能隔著一條巷子兩座高牆那麼多間院落,聽見他蚊子似的叫聲?
南宮繆叫幾次就放棄了,轉身要回房。
“只有小爺能找到,馬屁拍的不錯。”
南宮繆腳步一頓,猛地抬頭望向院牆。
那高牆上正坐著個修長颯爽的人影子,月光照不清面容,唯有輪廓的陰影深邃冷峻。
雲錦書低頭衝他一笑,豎起手指抵在唇上。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