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在默默的守護著
燭光驟然熄滅,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初月晚什麼都看不見,可在這個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迎面向自己撲來。
她驚嚇中猛地閉上眼睛。
……
微光透過眼瞼。
耳畔傳來衣裙擦過的聲響,是有人在身邊走來走去。
直覺到環境的轉變,初月晚微微睜開眼睛,把手伸過頭頂,看了看大小。
嗯,的確是回到小時候了。
床邊剛進門來看她的雲皇后發現她一個人在床上伸著手,笑了笑走來坐在床邊。
“晚晚做什麼呢?”雲皇后習慣性地捏著她的臉。
“伸懶腰。”初月晚很沒勁兒地扭了扭。
雲皇后將她抱起來:“好好醒醒,今兒晚上跟本宮省親,去趟外公府上。”
初月晚攢了一堆的話不知道從哪個人先說起,聽一提外公,便知道了。
“母后,是小舅舅好了麼?”初月晚問。
“去了就知道了。”雲皇后蹭蹭她。
初月晚歪在她懷裏。
“太后最近好麼?”初月晚驀地問起來,問完了才發覺自己在這一世的前一天才剛跟太后請過安。
雲皇后也愣了一下,拂著她的劉海道:“晚晚說的話,怎像是遠遊了一大圈回來呢?”
初月晚登時給嚇清醒了。
好在雲皇后也就是那麼一說,並沒有真的懷疑那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初月晚隨著她起來,梳洗打扮,去宸極殿給父皇請了安,然後去坤慈宮見太后。
今日太后沒有悠哉地歪坐在榻上,會客的廳堂空空的,初月晚等一會兒,連漪走出來。
“小殿下,太后今日身體欠佳。”連漪道。
“嚴重麼?今日是否還能見一見?”初月晚很擔心。
連漪沒有明說,卻引她道:“太后不便下床,小殿下隨奴婢進來看看太后吧。”
初月晚急忙跟進去。
裡面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初月晚走到床邊,跪坐在墊子上,握住葛太后消瘦的手。
她的手臂已經支撐不起鐲子的重量,那浴芳鐲取下來,放在床頭。
“裕寧來了。”初月晚輕聲呼喚道。
葛太后閉著眼睛也知道是她,無聲笑了笑,臉上的褶子拉成和藹的花紋。
初月晚聽說,太后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名動京畿的美人。
人至耄耋,精氣神兒都不再了,皮包著骨。
初月晚心中漾起一陣酸楚,她忍住了沒有落下淚來。
她知道上一世太后薨逝的年月。
這次總算知道了浴芳鐲被偷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時間和機會,去找可能會戕害家人的幕後黑手了。
看到浴芳鐲還好好地留在太后身邊,初月晚覺得這輩子自己,還不算沒有做出什麼好的改變。
忽然那雙皺巴巴的大手抬起來,在她頭上揉了揉。
“小妖兒啊。”葛太后眯著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誒。”初月晚答應著。
“哀家有個東西,最近有點拿不住了,你給哀家保管著。”
初月晚猜到是什麼,連漪走來,將枕邊的浴芳鐲遞給初月晚。
“這是先帝給太后的。”初月晚接過來。
“是啊……”葛太后道,“哀家曾經想,入土了也要放在身邊。”
初月晚輕輕俯身靠在她身旁。
“可是越想,越覺得那樣不合心意。”葛太后說著,攥住她的手,“人去之後,魂魄哪有留在棺槨之中的?定要雲遊而去,或投胎轉世,或昇天蔭德。這浴芳鐲……哀家配戴的這些年,都當它作先皇留給哀家的影子。若哀家魂魄離去,留它在陵墓幽閉孤寂……纔是莫大的哀傷。”
初月晚點點頭,臉靠著的那處褥子已經不知不覺被淚水溼透。
“哀家曾經想……”葛太后唸叨著,“先帝給了這鐲子,哀家記了一輩子,唸了一輩子,以為這是過去的牽念。可如今了,才明白,這是先帝在默默照護著哀家。”
她接著說下去:“哀家將它交給你,也會是哀家在默默照護著你。小妖兒天臨福將,不必牽念太多,只管朝前看罷。”
“是。”初月晚答應著,抬頭看著她。
葛太后睜開眼睛,對著她淡淡微笑。
……
離開坤慈宮,初月晚怏怏地在宮牆邊站了許久。
跟隨著來的芙蕖陪她站著,沒有催過一聲。
“芙蕖。”初月晚低頭看著那個鐲子,“其實……我算得出太后的天命。”
芙蕖默不作聲,愛憐地看著她憂傷的面容。
“可是我說不出口。”初月晚道,“只要那話一到嘴邊,就會難過得上不來氣。”
“我不知道該不該,向一個人宣判她的結局。”
“我希望我錯了……希望不是這樣的。”
“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
她一直叨叨著,眼淚一滴滴落在浴芳鐲美麗的紋理上。
“小殿下。”芙蕖俯身捧起她的手,“‘天機不可洩露’。”
初月晚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上一世的結尾,已經問出了偷盜浴芳鐲的人想要達成的目的,可是完全無法解明。
聽那邊師父的話,大概是要將什麼人的靠山除掉,令什麼人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可是若在自己洗三禮的時候就已經下咒,前世太后時隔九年了還尚在人世,期間便是臥病在床,從不離開坤慈宮,並沒有涉及到什麼靠山啊。
難道……
初月晚忽然想到。
前世和今生,太后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是有沒有……和裕寧如此親密無間啊。
前世自己從洗三禮之後就幾乎沒有和太后有過往來,傳聞說因為那典禮丟了鐲子,太后以為自己晦氣,所以不肯相見。
而今生洗三禮上,自己抓住了偷盜浴芳鐲的收生婆,鐲子沒有失竊,太后將自己視為福星,寵愛有加。
上一世對方毀掉的靠山,是自己的靠山——太后。
初月晚有了這個推論,反而更加奇怪。
這些年自己承了太后多少廕庇?定是很多的,可是,太后對自己的哪種幫助,是讓心懷叵測之人最忌憚的呢?
初月晚一時想不通。
對了……今天不是要跟著母后去輔國公府麼,是不是可以見到小舅舅?
什麼都知道的小舅舅,或許能給出更好的推斷。
她忽然想起雲錦書託應順傳來的那封信。
“芙蕖。”初月晚道,“我們回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