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章 小公主笄禮成人
始終,她對這個人的感情都是複雜交織。
只是其中每一種心緒,都在劇烈地相互廝殺過以後,很平靜地糅合在一起,合成一個不愛不恨,無怨無悔的模樣。
她轉過頭去,餘光似乎又瞥見了那個身影。
然而這一次,那個光暈裡的人緩緩地轉身,向着遠處走去了,走出了初月晚的餘光。
他大概要永遠消失了罷。
初月晚明白,他已經把一切都教給了自己,他也將帶著他做錯的一切,在自己心裏徹底地埋葬在過去。
第三次,初月晚坐回席上。郎氏走來,眼中含著慈愛的笑意,手捧華貴的釵冠:“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阿嬈扶著初月晚起身,更換全套的禮服出來,長長的裙襬璀璨雍容,與她此時端莊的妝容髮飾相得益彰。
那清水出芙蓉的美,經此便如豔陽當空國色無雙,普照人間。
鐘鼓聲裡,初月晚再敬天地。
芙蕖擺設酒席,初月晚入席正坐。郎氏接過醴酒,奉與初月晚祝道:“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初月晚拜禮,將酒捧過,灑地為敬,又碰杯沾唇為禮。之後起身走來,跪在老皇帝及雲太后面前,聆聽父母訓誡。
老皇帝哪裏有什麼訓誡,只看看雲太后,二人相視一笑。
“開心幸福,無拘無束,願晚晚今生不悔。”老皇帝語重心長道。
初月晚眼中含淚,懇切應答著,拜了一拜。
她立於正中,向着列席之人點頭示意。
初永望起身,向太上皇皇太后示禮罷,走來站在初月晚面前,宣告禮畢。
“裕寧今禮畢成人,朕心甚慰。”初永望看著她,“可裕寧要記得,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你都是朕最放不下的,朕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謝皇兄……”初月晚喜極而泣。
“好了,別這麼沒定力。”初永望板着臉,抬頭看向雲錦書,“說哭就哭,想撒嬌就撒嬌,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皇兄功不可沒。”初月晚見他又要怪給雲錦書,撇撇嘴。
雲錦書看穿了初永望眼中的深意,目光一轉,注意仍在初月晚身上。
初永望從小到大都說著風涼話,可他這一眼,已經將初月晚堅定不移地託付給了雲錦書。
初月晚轉頭望去,她早就發覺了,那雙桃花眼一直在默默地凝視著自己,春水一樣溫柔。
與他明眸相望,便蕩盡一切陰霾。
道賀聲中,雲錦書向她伸出手:“晚晚,恭喜。”
初月晚欣喜地牽住,走近他,小聲地,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錦書,我終於可以嫁給你啦。”
雲錦書眼瞳輕抖,心跳得哽住喉嚨,無法發聲。
初月晚眯起眼睛衝着他笑,陽光燦爛,春暖冰消。
……
大婚清晨,人就已經坐不住了。
初月晚根本不敢進城,據說雲府已經上下裝點一新,囍字紅燈籠和錦繡綢緞鋪滿了迎親的大道。那場面之浩大,比從前的皇帝大婚抬皇后進宮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於制式,初永望發了話,要多隆重有多隆重,要多奢華就多奢華。攢了一冬的銀子,難不成還供不起最疼愛的小皇妹一場盛世婚典?管它什麼合不合規逾不逾矩,凡是氣派的都招呼上。
他這麼折騰,鬧得初月晚可頭痛了。
本來就已經激動到吃不下飯去,這個大場面怎麼招架得住?
“芙蕖芙蕖,我這簪子戴的正麼?”初月晚對著銅鏡細細地觀察自己。
“正!”芙蕖笑道,“小殿下這問題已經問了好幾遍了,這是心裏著急了不是?”
初月晚確實又急又緊張,只盼著趕快過去,不要再端著這個心了。
“寒香,我臉上的妝有沒有花了?”初月晚又問,“今兒黃昏時錦書迎親纔到,要那麼久,會不會就沒得看了?”
“不怕,小殿下,您今日這妝纔剛開了個頭,還沒上完呢,等弄好之前還好一陣子。”寒香拿著螺黛香粉過來,“到那時候,蓋頭一蒙,也沒人看見啦。”
“可是錦書要看見的。”初月晚擔心,“若是弄花了,他笑我怎麼辦?”
寒香掩唇憋笑。
“你看,你都先開始笑了。”初月晚癟嘴。
“奴婢是笑小殿下可愛。”寒香說著繼續給她盤頭髮,“王爺纔不會笑小殿下呢,估計他到時候眼睛都得看直了,說不準你得打他一巴掌,他才能回過魂兒來。”
初月晚知道她又打趣自己,輕輕地嬌嗔了一聲。
這邊還忙著,應順忽然進來:“小殿下,您要見的人奴才給您請來了。”
初月晚方纔還緊張的神色頓時鬆了不少,道:“快請進來吧。”
芙蕖和寒香都好奇請來的是誰,探頭一看,都嚇了一跳。
應順把人引了進來,但見那人是一身簡陋的粗布衣,裹著纖細的身條。簡單又顯得拙劣的髮飾卻盤得一絲不苟,露出那副清淡之中透著些許薄情的美麗容顏。
她竟是已經被貶為庶民,離開京城不知去往何處容身的八公主初淺夕。
初月晚一見她立即站起來:“八皇姐!”
初淺夕的眼神激起些許漣漪,定了定神道:“民婦見過裕寧公主。”
初月晚示意芙蕖寒香先出去一會兒,自己則走到初淺夕面前,挽住她的手。
這雙手已經有了勞動的痕跡,變得粗糙而乾瘦,再也不像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的手。
可是在握住的時候,初月晚分明感到她比從前更有力了。
人間滄桑,一雙有力的手,如同抓住她自己的命運一般,透露著她性子裡頑強倔強的底色。
初淺夕感到她在輕輕地捏著自己的手,忽然覺得有趣,索性抬起頭正視她。
“公主殿下覺得我變了嗎?”初淺夕對她的口吻明顯平和了許多。
“變了,也沒變。”初月晚道,“八皇姐骨子裏,還是那個很不認命的八皇姐。”
初淺夕低頭笑了笑:“這一點上,你我倒是一樣的。”
她再次抬起頭來,目光染上幾分不解:“為何你大婚在即,要請我一個災星來?就算你不信邪,讓別人知道了,我也要被千刀萬剮吧。特別,是疼你的好父皇、好皇兄,一定是把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