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闖入面前的故人
忽然,她緩緩地將紗鬆開了。
“裕寧?”初永年遲遲聽不到她的迴音,不禁開口喚了一聲。
“我不會讓你死的,二皇兄。”初月晚背對著他,雙手垂下,“我有好多讓你死的理由,也有好多讓你不死的理由。我說過……你活著將功折罪更好,我願固執己見。”
她說罷回頭看著初永年,初永年也看著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後冷靜下來,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她的選擇。
“我在想什麼?”初永年笑笑,“我竟想鼓動小裕寧送我上路……可偏偏你是我見過最固執己見的人啊。”
初月晚釋然了,走向他:“我該回去了,若是太子哥哥發現……”
忽而一陣詭異的清風拂過面頰,滿屋紗帳狂舞。可整個暗格內的房間根本沒有窗子,哪裏來的風!初永年一瞬間感覺到危機的存在,立即回頭衝她喊道:“裕寧快走!”
然而他話音未落,初月晚已經整個人撲到他面前,用嬌小的身軀攔住了襲向他的飛刃!
初永年反應飛快,在初月晚撲上來的剎那借由微弱氣流分辨刀刃的位置,電光火石之間已用兩指夾住白刃,將其死死逼停在距離初月晚後背毫釐之處。鮮血從指縫流出,染紅了初月晚身上的衣衫,幸而她毫髮未損。
“二皇兄不愧是二皇兄!”初月晚驚魂未定,額上起了薄薄冷汗。
“裕寧也不愧是裕寧。”初永年將飛來的匕首調轉,握在掌中。
她剛剛果斷那一撲,看似是以柔弱身軀抵擋飛來橫禍,實則也由此帶動身邊一切氣息幫初永年判斷出了來襲的動向,這個配合默契得天衣無縫。
只是對手來勢洶洶,那白刃空手著實不太好接。
初月晚轉身望向那個悄然出現的刺客,初永年攥住她的手臂把她帶向身後。
紗帳裡朦朧的人影逐漸變作一個鮮明的輪廓,露出了那張初月晚熟悉的睚眥面具。
“裘鳴……不,不如叫你……”初月晚看著他,“恆威將軍。”
初永年一怔:“什麼?”
對面的睚眥面具慢慢地升起,那個人站了起來。
“我得多謝裕寧公主,若非你,我也找不到這兒。”裘鳴說道。
“你跟蹤我多久了?”初月晚問。
“雲錦書在的時候不便現身,不過的確是離開牢獄之後就在跟了。”裘鳴解釋道,“我本以為初永年死亡,這一舊事也可以告一段落,誰知你如此聰敏,能夠發現初永望藏匿他的巢穴。”
“你……你真是師父?”初永年尋聲問著。
“過了那麼多年,我面目全非聲音也大變,你認不出也是自然。”裘鳴的面具向他低垂,“永年,你令我失望透頂。”
初永年聽罷止不住地抖:“可是你為什麼……跟著嶽清歡的是你的話,你豈不是一直在我們附近徘徊,你親眼看著我們如此爭鬥,你是在報復父皇?”
“我的用意已經不重要了。”裘鳴提起刀來。
初永年聽到風在刀刃上的錚鳴,也立刻警惕地將手中小匕首舉起,手上依然緊緊握著初月晚的小臂,握得她感到痛了。
“你只能飛出刀來接下我一擊。”裘鳴說,“但接下來的第二第三,你赤手空拳無法行動,必不能保護得了她。”
“你若目的在我,那便殺了我就足矣。”初永年道,“裕寧有裘家血脈,你既是爲了報裘家知遇之恩而代替裘鳴行事,那麼你沒有必要傷害她。我做了那麼多天理不容之事,早就該死,與他們亦沒有相干。”
裘鳴走近一些。
初月晚這次真的完全沒有抵抗的實力,只能張開了手臂如母雞護小雞似的護在初永年面前。
“你每每護著他們,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這次又是什麼?”裘鳴問她。
“為剛剛二皇兄為我擋的那一擊。”初月晚堅定。
“那不是你先要為他擋的麼?”
“你論你的,我論我的,不衝突。”
初永年這次倒想把她推開了:“裕寧別任性,師父殺我,我無怨無悔。”
“小舅舅也是這樣!”初月晚生氣,“為什麼師父殺就可以?!因為你們覺得把生命交給值得的人就算自己死得其所?不!你們只是在逃避自己留下的爛攤子而已!所有這世上能給予人的懲罰裡,死是最輕鬆的!”
裘鳴低頭看著她,似乎在居高臨下地告訴她,即便她再怎麼護著初永年,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自己動手。
而初月晚自己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她只是習慣在無能為力的時候,依然拼盡全力罷了。
一前一後兩個人,都比懂得彼此的性情更為懂她,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師徒間的默契。
裘鳴想了想她的姿態,問:“你在發動什麼無法預知的神蹟麼?就像召出那個什麼晴天霹靂。”
“我哪有什麼神力。”初月晚說,“不過我拖的這些時間,也足夠召出你無法預料的事情來了。”
裘鳴忽覺中計,回頭尋那氣息的時刻,雪亮的長刀已經劈開紗帳,向他項上揮來。裘鳴側手刀對刀,鋒刃一彈將對方的猛力削去,然而對方似是故意讓這一著,立即借勁彈開,刀風貼著裘鳴面具擦過,閃到他的面前。
銀白的衣袍飛旋,散開如玉蘭花瓣。
“晚晚,做得好。”雲錦書將凜凜刀光對準裘鳴,輕聲對身後的初月晚說道。
“小舅舅真是及時雨!”初月晚鬆了口氣。
初永年見他出現更為詫異:“你怎麼知道要來這兒尋裕寧?”
雲錦書並不作答,可初永年立即明白了,扭頭面對著他的來向。他雙目無法視物的漆黑裏彷彿忽然出現了一個靜止不動的身影,正立在無數薄如蟬翼的紗簾後注視著他們。
“裕寧留了線索給太子哥哥呀。”初月晚說著,回頭看向紗簾後的初永望。
初永望立在那裏,默然無聲地撇開了目光。
“裘鳴。”雲錦書對睚眥面具說,“我還是喜歡以此稱呼你,若你誠心對裘家,你也是希望別人永遠把你當做裘鳴,而忘記那個一生蹉跎的恆威將軍罷。”
“我倒覺得,你這樣稱呼我,是爲了拒絕接受我對你的最後‘判決’。”裘鳴說。
“那麼之前師父沒有與我一戰定生死,竟不是對我的最後判決麼?”雲錦書適時地改換著對他的稱謂,“我以為師父已經放過我了,竟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放過你了,暫時。”裘鳴說,“但是我放過你,不代表我會放過他。”
初永年立即道:“倒也不必師父如此麻煩,我自己了斷自己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