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這酒不能隨便喝
看他說得信誓旦旦,初月晚反而不放心:“我還是得跟你一程。”
她倒是不怕關憲打不過別人,而是怕對方使的不是武力上的功夫。
關憲受寵若驚,連忙道過謝,徐聞便命人開了牢門,一行獄卒護送他們從牢房出去。
“公主殿下。”關憲忽然想起來,“末將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情?關將軍大可說來。”初月晚道。
“嗯……末將想去見見師父。”
關憲真誠地看著初月晚,怕她會拒絕,急忙說:“末將知道這個請求十分為難,師父的身份也不可為人所知,可是末將……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他,末將一直以為他不在了,可如今若不見上一面……末將實在不知再見他會是何時。”
初月晚有些動容:“正好我也想見見他,不如同行吧。”
她令獄卒引路,獄卒都聽從徐聞的指點,馬上聽話地送他們去關押裘鳴的牢房。
這邊的牢房明顯幽暗許多,獄卒在左右加了火把照明,給他們把牢門開啟。
關憲看到了那個人,趕忙快步走上去。
裘鳴正對著小桌案上的酒壺發呆,聞聲抬頭,看見關憲不禁一怔。
“師……”關憲愣是憋回去沒叫出來,興沖沖地在他面前坐下了,“我嗯……啊那個,就是我……”
初月晚跟著進了牢房,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
“哎呀我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關憲支吾了半天一點正事沒提,不過他也的確沒有什麼一定要說的事,又有太多想說的,全都堵在嘴裏了。
“不知關將軍為何見了小人如此激動。”“裘鳴”不想與他相認,“小人不過是個罪行累累的罪臣之後,行刺數起罪無可赦,還是不要與小人攀關係為好。”
“別不承認啊,公主殿下都告訴我了!”關憲忍不住,“我以為你死了,我把你以前的衣服鍋碗什麼的,都收在以前我們給裘鳴立的墳裡面……我一直差人前去祭拜,可裡面的屍體不是你,我也在想會不會你還活著。”
“承認什麼?”裘鳴依舊嘴硬。
“你不用承認,今日是我一心想來見你,我見到你就滿足了。”關憲誠懇不已。
裘鳴不想再答,可是他也無法繼續面對關憲,便起身走到旁邊去。
“你為何會出來?”裘鳴看著他身後的初月晚,“是裕寧公主把你保出來的?”
“不是,是皇上回心轉意,不予追究我的罪責了。”關憲欣喜,“看來皇上還是個挺好說話的人。”
裘鳴默默不答,但是明顯並不接受他的這個說法。
初月晚走來:“裘鳴,其實你是誰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從前我認識的是你,那麼我以後面對的還是你。相信裘家的意圖,裘鳴本人的心願你已經全部都達成,那麼今後你又要做什麼?”
“我做的事,不過是遵從自己的本心。”裘鳴坦誠。
“那麼我們便是同道殊途了。”初月晚道。
關憲不知他們說些什麼,不過關了半天,口乾舌燥,只見桌上一壺溫酒,便拿起來潤潤喉嚨。
“別喝!”裘鳴突然看見,急忙叫道。
他沒喊完的時候初月晚已經撲了上去,一下趴在桌上攥住了關憲手裏的酒壺。
關憲愣住,倒進嘴裏的酒因為驚愕而差點噴了出來。
“快吐出來!”初月晚捏住他的臉使勁搓。
“嗚!!啊?!”關憲“咕嘟”一下子嚥進去了,初月晚大驚失色,奪過酒壺,拔開壺蓋來猛喝了兩口。
關憲和裘鳴全震住了。
“這酒這麼金貴?”關憲呆然,“不……不許隨便喝的嗎?”
“你瘋了?!”裘鳴一把揪起初月晚,“這酒有毒!”
“就是有毒才喝!”初月晚抹抹嘴,“我中毒了,小舅舅會拿著解藥來救我,關將軍也就有救了!”
“他要沒解藥呢?!”
“那我死了就什麼事都了結了!”
初月晚推開他踉蹌站穩,裘鳴震驚地看著她這副堅決的模樣,無話可說。
關憲一聽慌了:“什麼毒?酒裡有毒?馳俊侯要殺師父……”
“馳俊侯是你師兄。”初月晚道。
關憲目瞪口呆:“公主你……你好傻呀!你爲了救我?喝毒酒?!末將何德何能!你怎麼這麼衝動!那馳俊侯人呢?!”
他指著那幾個獄卒:“看什麼看!去叫太醫!把馳俊侯找來!”
那幾個獄卒急忙跑出去求救,關憲中氣十足地喊了半天,初月晚也喘勻了氣,一時安靜了下來,三人面面相覷。
咦?
毒發這麼慢嗎?
以馳俊侯的習慣,要剷除這麼大的麻煩,應該不會故意拖延纔對啊。
裘鳴發覺不對,前去將酒壺摔碎在地上,撿起碎片聞了聞。
“這酒沒毒。”裘鳴長舒一口氣。
“啊——”初月晚也終於放心了。
關憲尷尬地咳了兩聲:“哦哦,那沒事了。”
初月晚疑惑地看著裘鳴:“那小舅舅沒殺你,關將軍也沒事,小舅舅現在上哪兒去了?”
裘鳴冷哼一聲:“你未卜先知,何必問我他去了何處?”
初月晚扶著牢裡的石牆想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瞪大了眼睛。
“啊不好!”初月晚再次驚呼,“柳相!!”
……
若是提前知道自己無法看到次日天明,這個夜晚是應該好好入眠,還是應該徹夜清醒呢?
柳宓坐在府衙的門檻上,默默地盯著外面寂靜的大街。
宵禁之後這裏也清淨下來,府上的人巡視過來,看他在這兒蹲著,不禁過來詢問:“右相大人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時辰,夜深寒氣重,還請大人早些回房歇息。”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柳宓定定地望著外面。
旁人沒有辦法,只能留他在這裏。有侍衛過來站崗守備,也被柳宓支走了。
越是想到會死,他越不想做任何防備。
防備有什麼意義?若是真的要死,多少人守著也難逃自己腳下一滑,而若是不死,即便自己拿著刀比劃也不會斷氣。有人行刺,那麼就坐在這剛明正大的地方等著他來殺,豈不是空城之計,反而讓對方無所準備麼?
柳宓覺得有趣。
這樣與命運的遊戲,人是斷不會贏的,但凡說能改變命運的話,都可以被解讀為命本如此。認命也是命,反抗也是命,怎麼都是命,這些屁話,還不是都讓算命的神棍們說盡了。
柳宓又坐了不知多久,身邊徹底地安靜了下來,他開始感到身上寒冷的時候,一抬起頭,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忽然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