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封案封史
看到皇后娘娘,狄仁傑心裏邊先嘆息一聲。
他這幾天沒幹別的,全都下跪了,而且跪的還都是同一個人。
武皇后。
“臣……”
“好了,這麼一個腌臢地方你就別下跪了,站著回話就行。”
“謝皇后聖恩。”
狄仁傑拱手。
武皇后上下打量一下狄仁傑,臉上的笑容則是皮笑肉不笑。
“命又是你自己的了,感覺不錯吧?”
“還行。”
“你沒有告訴衣輕裘吧?”
“沒有,他自始自終,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他並沒有打算離開你,也沒有打算離開大理寺?”
狄仁傑呵呵一笑點點頭。
這也算是他和武皇后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這是爲了試探衣輕裘。
沒辦法,他的底細實在是太讓人懷疑了。他是龍門幫出身,而且出現的地點又是在華山派下。
誰知道他自稱是墨家弟子是真是假。所以狄仁傑就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隻看其行不看其心。
衣輕裘心裏面究竟是幾分幾兩偏向誰,內心究竟是正是邪。這個在狄仁傑看來毫無意義,他可不管衣輕裘內心是正是邪。他現在只管的是衣輕裘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
內心奸邪者早晚會言行暴露,內心方正者言行必然合一。所以奸邪者早晚會觸碰法律,方正者自然永遠不會觸碰那根線。
所以狄仁傑這一次只能看他的行為,不會看他的心。
再說了,自古骨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知道的東西,直接不猜了。
狄仁傑從來都是不猜這些東西。所以他和天后便打了一個賭,衣輕裘不是對方的人。
這個賭局的彩頭就是狄仁傑的性命和那塊藍天滄水玉。武皇后可是巴不得趕緊收回這塊玉佩呢。
現在,狄仁傑贏了。武皇后輸了。
不過他們兩個人可能還得賭下去,畢竟有賭未必輸。這件事情可是還沒結束呢。
“現在咱們要收網了。雖然還不太清楚脈絡,但是臣現在可以先把結果撂給您。這一場大案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京城當中的這一位,也就是躲在房遺愛,柴令武身後的那個人。這個人不斷在我大唐掌握著極高的權利,而且地位也應該是大唐最高。只是可憐了稱綾羅,自始至終都是別人的棋子。”
“那,狄卿的意思是,還是放稱綾羅歸隱?”武皇后問道。
狄仁傑點點頭:“與其說放他歸隱,倒不如說放他自由。如果他是那幫人中的人,就一定會有反叛的行為,到時候依法處置就可以了。如果他不是那幫人當中的人,歸隱之後也只不過是良民百姓而已,毫無傷害。”
“那為什麼不能以天魔殺人案來處置衣輕裘呢?”武皇后問道。
狄仁傑正色拱手:“皇后,天魔殺人案是什麼案子?臣從沒聽說過。我大唐也從來沒有天魔殺人案。蕭淑妃和王皇后兩個人是病死冷宮。剩下的四人有的是任職到期便告老還鄉了,有的是不巧染上疾病而死。這些和什麼天魔迷案沒有任何關係。”
這話說的可就有點意思了。
“哦?狄卿是這麼看的?”武皇后笑道。
“是,假設我大唐出現了什麼天魔殺人深入宮闈之類的事情,恐怕也是路上傳言,道聽途說而已。這種事情是萬萬記不得史冊的,更不能在暗中當中出現。當然若是有些人願意把這種事情記錄在你的記憶雜文當中,臣我也想看看這些故事。但是臣從來沒聽過這些事情。”
“你倒是少年老成啊。”
狄仁傑的處理方式應該是最正確的。
其實,狄仁傑這個處理方式也是上一次鬼母門作亂的案卷處理方式。案子封好不動,如果後世有人要查,那也得身份夠分量的人才能看到。
除此之外,在事實上卻不能出現這些事情。
至於王皇后也好,蕭淑妃也罷,她們也不是服毒而死,是病死於後宮之中。
至於李忠和李素節兩位王子嘛……狄仁傑心知一定會有機會見到。
天魔迷案自此便開始告一段落,涉案之人除了稱綾羅這個邊邊角角的人之外,幾個主謀需要各自再安插一個罪名處死。
不過這就不是狄仁傑的事情了。
他只要保證是應該坐上球車的人坐上囚車就可以了,至於那囚車上面究竟是什麼罪名與他無關!
或者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說,囚車上的那個人什麼坐上的囚車,那是國法定的。什麼叫做國法?當然是天子之法了,簡單來說就叫王法。
狄仁傑就算是一代仁杰,那也得遵從王法行事。
“好,就聽你的,就按照你的方法處理。”
“臣,謝過天后。”
狄仁傑算是長呼一口氣。
該揭發的也揭發了——那幾個刺客全都招供了,柴令武、房遺愛還有薛萬徹等人,天后過來之前已經下旨去抓了。
該留下的也留下了——衣輕裘無罪畢竟也沒有打算離開,所以他是無辜的,還可以繼續在大理寺這邊。
該赦免的也赦免了——稱綾羅就算是直闖宮禁,可是他畢竟也只不過是鬼母門分支而已。把他赦免瞭然後盯著他,就可以找到鬼母門的總部。狄仁傑不喜歡吃蝦米,從來都喜歡撈大魚。
所以這個案子到此為止,應該就算完美了。
可是狄仁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場宛如雅樂一般的案子,竟然一下子被一陣亂曲給徹底打亂了。
這就像是擊缶之聲,突然出現的黃鐘大呂的聲音一般。
若是說這個聲音是從何處響起的,那還得慢慢說來。
當天晚上,狄仁傑和衣輕裘回到大理寺,卻久久沒有入眠。
他們兩個人正好切了一壺茶,一盅香茗秉燭夜談。
“說實話,我是真不想和你說話。”衣輕裘喝下一杯茶無奈說道。
“我這不已經給你倒茶消氣了嗎?我早就跟你說過,我這個人乾的事情就是這樣,有些事情稍縱即逝。我與其去跟你解釋,讓這個機會被放過,倒不如說我先把機會抓住,把事情辦完美了,然後再給你解釋。”
“好啊,那你就給我解釋解釋吧,事情到底怎麼回事?”衣輕裘說道。
他現在就等著狄仁傑說話。
“這個事情還得從咱們去龍門幫說起。咱們為什麼要去龍邦這個你知道嗎?”
“三重原因,第一重是因為華山派出事了,你要排除一下龍門幫的嫌疑。可是你沒想到的是龍門幫的問題要比華山派還大。第二重就是去找線索,無論龍門幫是否出事你都能得到線索。對方為什麼會選擇龍門幫,為什麼不選擇龍門幫都能作為你的線索。”
“很對,那麼第三重呢?”狄仁傑笑道。
本來應該是他和衣輕裘解釋,沒想到現在倒是反過來了是衣輕裘來跟他解釋。
“第三重那就是試探我。我一見面就告訴你出身於龍門幫,後來去了墨家。所以你就要讓我一起去龍門幫,看看我跟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如果在那個時候我就信口開河,說明我這個人是不可信的。以後,你就會反騙我一次,讓我原型暴露。”
狄仁傑倒茶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衣輕裘瞭解他了。
沒錯,他一定會這麼幹。
“幸好,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無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來意,剖釋自己的心機。從咱倆見第1麵,我就已經把實話跟你說了。不過,你這個人也確實讓人不爽。”
“抱歉,有時候你的情緒問題並不在我的考慮之中。”
就是這種感覺,太讓人不爽了。
“誰跟你說話都有氣。”衣輕裘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那麼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就好說了,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該怎麼辦了。首先,兵部上上下下全都拿下。其次,讓刑部對他們嚴刑逼供,把背後的人挖出來。最後,突厥之亂不能不管。我估計咱們兩個還得去一趟西北大漠。”
挺好,天上的事情你管了一半,地下的事情你一樣沒落。
“你真把自己當斗南一人了?”衣輕裘冷笑。
狄仁傑笑道:“我沒有把自己當斗南一人。但是這裏邊還有一方勢力,你給忘了。摩尼教啊。他們的戰法大唐將領不熟悉,恐怕這一次出生還得吃癟。”
“說的好像你熟悉似的。”
“我擔心的是那些只知道領兵打仗,不知道去思考的武夫究竟要多長時間才能學會?我最擅長的並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而是在最短時間之內把不熟悉的變成熟悉。”
“你行,大唐上上下下全讓你得罪了個遍。你狄仁傑古今第1人行了吧,你上馬就是武將,下馬就是文官。運籌帷幄,你是張良;安民出榜,你是蕭何;領兵打仗你是韓信。你前面知道800年,後面知道500年,你是活諸葛亮,小李淳風行了吧?”
衣輕裘一通連珠炮噴的狄仁傑頭疼。
他只能擺擺手。
“我可沒這麼強的能力。我只是力所能及就好。他們確實不擅長這些事情,我親自來做也的確比他們做得更好。”
“我明白了。”衣輕裘端起杯子說道,“你比我更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