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卿，這次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高宗一見面果然就是這句話。

    狄仁傑匍匐在地，也不知道高宗是什麼表情？聽聲音這應該是高宗皇帝少有的不暈之時，可是這聲音之中卻帶著急躁。

    他能不急嗎？房遺愛，柴令武，薛萬徹，還有高陽公主和巴陵公主，就不說那名單上，其他幾位單說這5位就已經夠高宗再暈上幾天了。

    畢竟別人都不在京城，名單上的這5個人可全在京城！

    房遺愛和柴令武全是武功高強，天天習武的富家子弟。薛萬徹就更不用說了，那可是兩軍陣前走的武將。他們上上下下全都在兵部，這兩天兵部的先報也讓高宗皇帝寢食難安。

    “狄卿，幸虧你回來了，否則朕還真想把你找回來。你知道嗎？庭州徹底亂了。”

    “庭州都護府？”狄仁傑驚的打算直起身子，可是一想這君臣之間的禮儀，趕緊又匍匐在地。

    “這是近日剛剛送上來的庭報，庭州將軍賀魯自理為王，自稱為沙缽略可汗。現在已經攻陷了庭州都護府，和過去的突厥老族，五啜俟斤全都打成了一片。整個阿史那真一族全都擁立賀魯為可汗。若不是你的之前反覆叮囑朕西北邊關要亂，恐怕對方現在都已經破了玉門關了。”

    “現在軍情如何？”狄仁傑最憂心的還是這件事。

    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三個人全都是兵部的首腦。房遺愛是兵部尚書，薛萬徹和柴令武一個兵部左侍郎，一個兵部右侍郎。

    他們三個人要真擰成一股繩，上下串通，一體聯手。天下兵馬排程恐怕會成問題。

    狄仁傑一看到他們三個人的名字，首先便想到了這個。這也是他急匆匆趕回長安的原因。

    只有趕快把這三個人拿下才能有新的兵部人員出現，唯有如此才能啊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玉門關有老將程知節，雖沒有什麼大戰功，但是也沒出什麼大錯。狄卿啊，在這件事上你可是位於首功啊。”

    “臣不敢居功，但求無過就好。畢竟在這一次事情當中臣還需要皇上承諾可以免一條命呢。”

    高宗感覺很不好。

    如果說一個人走一步看三步就已經算做一個智者了，那麼狄仁傑就應該是其中的翹楚。他走上一步就能看到接下來的十步，所以無論你怎麼反應，就全在他的反應當中。

    “行，到時候你要免誰的罪過，和朕說一聲就行了。”高宗無奈說道。

    倒不是說他這個皇帝任由別人要求，而是狄仁傑若是說這個人需要赦免，估計他現在就會給赦免這個人排佈局勢。

    到時候水到渠成，你要是不赦免的話，那就難度悠悠重口嘍。

    “狄卿，兵部這邊你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高宗問道。

    “臣無識人之明，遠遠比不上臣的老師。倒不如讓吏部挑選一些官員，補充。兵部按部就班補缺就好。”

    這話算是比較含蓄了。

    因為現在吏部是閻立本，這正是狄仁傑的老師。高宗知道，狄仁傑避的是瓜田李下。他不想讓別人說他劫檔隱私，可是其他的人實在用不了。

    長孫無忌天天在高宗的耳邊說什麼效仿西漢之類的話，也就是朝廷裏邊的大部分職務應該由功臣之中的人來擔任。

    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長孫無忌特別反感科舉人才。

    狄仁傑現在正是他最為反感的一個人。他已經在高宗面前嘮叨好幾次了，對狄仁傑不要過於拔擢。

    甚至他還已用了賈誼和晁錯的例子。

    可是他在朝堂上說完了之後，回到後宮武皇后說的正好相反！他們兩個人一正一反一顛一倒，高宗現在是煩不勝煩。

    也就是看到狄仁傑之後才稍稍解頤，畢竟這大概是整個朝堂之中，唯一一個不會跟他說“狄仁傑如何如何”的人。

    “狄卿，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等朕想好了再和你說話。”

    “臣，遵旨。”

    “哦，差點忘了，你離開之前去一趟御花園，皇后有話跟你說。”

    “臣……遵旨。”

    狄仁傑果然遲疑了一下子，這是皇后料到的。雖然高宗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后一定認為狄仁傑這次不想見他。

    其實狄仁傑還真是不想見皇后，但是皇命難違。他就算是硬著頭皮，也要去一趟御花園纔是。

    皇后這一次沒有彈琴作樂，也沒有在小亭子之中。

    她這一次正在御花園漫步賞花，狄仁傑過來正好陪他一起賞花。

    可是狄仁傑偏偏沒有這個雅興，滿眼嬌滴滴的群芳百匯卻看的是味如嚼蠟。

    “你好像沒什麼興致啊。”武皇后回頭看他一眼，問道。

    “臣真的沒什麼興致。臣在等您那句話，等到這句話說完了臣的心中也就踏實了。”

    狄仁傑趕緊拱手。

    “你等著我說什麼話？”

    “皇后，名人不說暗話，我想我和衣輕裘走了之後，稱綾羅這麼好的香餌您不可能不用吧。”

    武皇后停下來，轉頭打量狄仁傑。

    “狄卿木可算是耳目眾多啊，看來你人雖然離開了長安，眼睛跟耳朵卻還留在長安呢。”

    “我替王后說了吧，還長了一隻狗鼻子。沒錯吧。王后別做多想，臣在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就知道王后一定會利用稱綾羅。”

    這一次的行刺事件可以說將武皇后多年以來的心事全都勾起來了。她本來就夜以繼日的收著小公主的屍骨隨時等著報仇。現在有了這麼一個好誘餌出來，她怎麼可能不想辦法把對方釣出來呢？

    讓狄仁傑和衣輕裘儘快離開長安，也正是出於這個想法。

    但是……

    “皇后，您還是急躁了。這一次刺客沒抓著，反而是讓稱綾羅死於非命對吧？”狄仁傑問道。

    “狄卿膽子好像越來越大了，你這是在消遣哀家？”

    “哪兒敢啊，只不過是話趕話而已，說到這裏了。”

    狄仁傑苦笑無奈。

    “臣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如此結果了。只是臣知道，攔著是麻煩不攔著也是麻煩。既然左右都是麻煩，還是隨著皇后的意算了。”

    “好一個隨著哀家的意算了，那你就去把他的屍首領走吧。你也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臣告退！”

    既然話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狄仁傑自然是說走就走，一點也不含糊。

    只是在看到稱綾羅屍體的時候，狄仁傑還是免不了一定感嘆。

    他和衣輕裘離開，皇后便會利用稱綾羅作為誘餌吸引對方滅口。可是這其中若是出現一點差池，稱綾羅性命不保。

    狄仁傑先是探了探鼻息發現的確是已經沒氣兒了。

    可是當他去看屍體的時候，卻發現這屍體上穿的還是被捕時那一身衣服。

    雖然破爛骯髒，但是卻完好無缺。

    “看來你們處理也不錯啊。連衣服都給補好了，我都看不出來了。”狄仁傑笑道。

    旁邊的官員趕緊說道：“大人，小的們根本沒這手藝。這屍體上本來就沒有傷痕。”

    “沒有？”狄仁傑驚訝。“那他是怎麼死的？”

    “這個，小的們也不知，據說是過來了一陣毒煙，連他帶其他的侍衛全都死了。”

    “哦，這樣啊。”

    狄仁傑用手輕輕地壓了壓稱綾羅的肺。他發現稱綾羅的胸口可是很穩固的，根本沒有任何氣息出現。

    “仵作，驗屍了嗎？算了，這是一句廢話。”

    狄仁傑心知肚明，仵作如果真的驗屍，屍體不至於這麼完整。

    “好，我心中有數了。走吧，把屍體帶出去。”

    狄仁傑重重嘆口氣。

    帶走這個屍體倒是好說，可是如何去跟衣輕裘交代，這纔是問題所在。

    狄仁傑當然知道自己所難受的地方就是衣輕裘。

    看到稱綾羅的屍體，衣輕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了。

    果然就像是狄仁傑受預估的那樣。

    衣輕裘在看到到屍體之後，一下子便傻了。他是撲過去的，驚慌失措的撥開屍體的頭髮，仔細端詳了一下面容之後，這才向後一坐呆呆的坐下了。

    他沒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但是那張臉確實憋的紅紅的，眼淚更是不住的留下來。

    “誰幹的？”他惡狠狠的看著狄仁傑，厲聲問道。“誰！”

    “應該是他們在京城的同謀。”狄仁傑閉上眼睛，儘量說的輕描淡寫。

    “不對，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嗎？怎麼突然被他的同黨殺了？”

    衣輕裘也不是傻子，看成玲瓏剔透心。這個問題問出來，不過片刻時間自己也明白了。

    “皇后？”他問道。

    狄仁傑默然點頭。

    “好！”

    就這一個字，衣輕裘將旁邊長劍一抄起身便向外走去。

    狄仁傑慌忙追上一抓他肩膀。

    “你幹什麼去？”

    “輪不著你管。”衣輕裘劍鞘一抖對著狄仁傑手肘一磕，長劍出鞘。

    狄仁傑單足點地，向後一滑躲開這一劍。

    可是衣輕裘卻長劍一收，向外一個起落便去了大街上。

    眼看追不上，狄仁傑只能一跺腳嘆息一聲。

    “備馬，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