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打斷他，懷英，你繼續說。”閻立本道。

    狄仁傑拱手說道：“我對這件事情的瞭解也只不過聽到傳聞。但是有一些事情卻略有輪廓。比如說這一次出現的是紅色蝙蝠，我所知這市場的紅色蝙蝠一共有三種，就是不知道出現的是哪一種。這得需要驗看屍體，並且問過當時看到蝙蝠人才能知道。”

    三種？我一種也不知道。

    陸雄文目瞪口呆。

    不過這倒也符合他們大理寺對狄仁傑的瞭解。這小子的肚子裡面不知道從哪裏裝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很多他們聞所未聞的事情，他卻是信手拈來。

    “繼續。”閻立本饒有興致的看著得意門生。

    這，可是露臉的時候。

    “第二個就是咱們剛纔所說的話題，內賊通外鬼。對方並未繞過左右千牛衛和監門衛，就說明四衛之中沒有內賊。那麼能夠調動四衛之中的人，也不會是內賊。因為這一次事情，四衛是首當其衝要負責任的。那個內賊不會蠢到連累自己。”

    “那就是說千牛衛的大&將尉遲寶琳和秦懷道都可以排除了。”陸雄文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那麼能夠調動這兩個人的其他人也能夠被排除。首先就是皇帝身邊的幾個主事太監，這些人都有權利調動千牛衛和監門衛。

    還有便是武皇后身邊的人。

    現在朝&廷上的奏摺大部分都是武皇后負責批閱的，滿朝文武就當不知道。其實非常好分辨，字寫的不好的那個就是皇帝親自批閱的。字寫的非常好，甚至都有二王底子的批字纔是武皇后的。

    “據說那個人是從半空中飛出大內的，那麼我唯一能想到的是這個人輕功卓著。那麼江湖當中擅長輕功的門派是不是都應該查一下？比如說長安城附近的華山派和黃河兩岸的龍門幫？”

    “華山，山勢陡峭，華山派輕功自然也不錯。至於龍門幫他們腳踏黃河兩岸以擺渡為生，要想在黃河上弄船，沒練過輕功早就被淹死了。”

    “華山派，龍門幫……”陸雄文汗顏。

    狄仁傑只是聽了一耳朵傳聞而已，尚未親眼得見，就已經大體捋出一個綱領來了。

    如何破案，基本上了然於胸。

    再看，大理寺其他人……唉，還是搖頭加嘆氣比較實在。

    “怎麼樣，我這個學生不錯吧？”閻立本沾沾自喜。

    “你高興什麼呀？這是我大理寺的人！”陸雄文道。

    搶徒弟來了。

    閻立本笑在心裏，可是還有一件事情他要和狄仁傑說明白。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不讓狄仁傑急著接這個案子的原因。

    “懷英啊，當我聽說這個案子之後就知道這個事情非你莫屬。但是……你得知道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可是要將內監查一個遍。他們那都是一群奴才，對於那些地位比他們低的人根本看不起……”

    “老師，我擔心的不是奴才，而是奴才背後的人。您擔心的恐怕也是那個人吧？太舅長孫大人。”

    狄仁傑直接將這個話題給說開了。

    閻立本張著張嘴，這回真的是沒話說了。陸雄文則是一臉茫然，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件事情和長孫無忌有什麼關係。

    “朝&廷當中和武皇后對不對眼的就是長孫大人。這一次正好有一個對付武皇后的機會，長孫大人就算不是主謀，恐怕也得幫幫忙。最起碼可以讓別人幫不了武皇后。您擔心的就是，我把案子破了，保住了武皇后卻開罪了長孫大人是吧？”

    “原來你不糊塗啊。”閻立本笑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陸雄文此時此刻才明白閻立本是怎麼想的。

    難怪這老頭一直到訊息就趕緊直奔御書房，他就是爲了阻止自己推&薦狄仁傑出來。

    當朝一品的太國舅大人想要折&騰一個七品大理寺丞簡直易如反掌。

    “長孫大人看來，只要我不多事，武皇后一定不可能活過五天。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係，所以樂見其成。估計此時此刻，他正在為皇帝物色新的皇后人選。”

    “他還真幹得出這個事兒來。那你說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陸雄文被他們師徒兩個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狄仁傑畢竟是一個外出辦案的人，陸雄文就算是有心護著他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護著他。長孫無忌樹大根深真想捏死狄仁傑，隨便找個由頭就行了。

    “那就按照老師所想的辦吧，反正我也不吃虧。”

    狄仁傑狡黠一笑，可是閻立本更是笑的老奸巨猾。

    “你小子可真夠聰明的，你知道我的做法了？”

    “大概可以知道一個邏輯，可是我建議老師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以我對當朝皇帝的瞭解，他這個人待人寬厚，而且心胸開闊，做事情有手段有魄力。不像一般人所想那樣軟弱。”

    “你說錯了吧？你說的是那個坐在皇位上的皇帝？”陸雄文驚訝，狄仁傑怎麼會有這樣的印象？

    人人都感覺他是一個懼內怕事，而且動不動就頭暈的皇帝。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手段有魄力的人。

    “您覺得武皇后如何？”狄仁傑問道。

    “厲害，可以說是女中豪傑。”

    “一句話就能抹殺武皇后的人，難道還不厲害嗎？”

    陸雄文被問的張口結舌。狄仁傑這個邏輯好像也沒錯。

    不過他們兩個人對皇帝的看法，不是閻立本想要的。他真正想知道的是狄仁傑的建議是否正確？

    聽過了閻立本的說辭，高總李治低著頭默默無語。

    閻立本就是像狄仁傑所說那樣，直接把長孫無忌的作壁上觀還不允許別人出手的危險說清楚了。

    “閻大人，如你所說，朕該怎麼辦？”李治問道。

    “這個臣不知。臣只是想問皇上一句話，如果沒有妖人鬧&事，在聽說了狄仁傑一年破案過萬，涉案一萬七千人無一人喊&冤之後，皇上要給什麼賞賜？”

    “你為什麼問起這個？”

    李治略略沉思之後，還是想不明白閻立本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若是大內沒有發生這件事情，狄仁傑述職之後，恐怕會被吏部、大理寺等聯名褒獎。就憑他這一次的事蹟，升遷是肯定的。至少也是一個大理寺正，五品官。

    不過……李治總覺得按部就班的，有些不過癮。

    “臣只是有些感嘆，狄仁傑生的太晚了。薛仁貴將&軍雖然沒有在開國之時立下汗馬功勞，但是三箭定天山之後，被封為一字並肩王。朝臣們都說只有古往今來列為皇帝之中，只有太宗皇帝有如此手筆，異姓封王。”

    “老愛卿，你不是要讓朕給狄仁傑封王吧？”高宗直接問道。

    “當然不可能了，只是如此大才，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的擢拔難免讓人失望。人們會怎麼想？會覺得皇上沒有氣魄沒有手筆吝嗇金銀，更是吝嗇爵位。這樣反而讓天下寒心，吾皇學貫古今豈不知燕國黃金臺，豈不知千金買馬頭？”

    燕國黃金臺？千金買馬頭？

    這兩個典故說的實際上是一個事情，那就是燕昭王的事情。

    燕昭王跪求賢才在國內築起了一座高高的高臺，上面擺上黃金。這就是黃金臺的由來。

    可是有了黃金臺之後，賢才還是難到燕國。因為燕國太過於弱小貧窮，不是賢才容身之處。

    所以燕王就去拜訪了一位老陳郭隗，郭隗給他講了一個千金買馬頭的故事。說是有一個人連死去千里馬的頭都要買下來，那就更別說活的千里馬了。

    所有後來就有很多傑出的人才去了燕國。

    李治作為皇帝自然是要學習帝王史的。最起碼禮賢下士這四個字，他必然要學。

    “若是太宗在世，不會給狄仁傑封王。但是也一定會讓狄仁傑為民申&冤，不至於被橫加陷害。比如說，給秦瓊將&軍，尉遲將&軍和程知節將軍冊封。”

    就別提這事兒了……李治苦笑。

    秦瓊金鐗，尉遲恭金鞭，程知節金斧，上打君下斃臣，盡人皆知。

    現在，秦瓊和尉遲恭已經過世了，程知節日夜在邊疆防衛突厥。李治雖然感覺到鬆一口氣，但是總覺得有些不過癮。

    在聽到狄仁傑的事情時，他心中就隱隱做癢。太宗皇帝縱橫一生，結交了不少英雄豪傑，所以纔會有如此盛世。

    三位將&軍就不說了，還有魏徵，徐世績，房玄齡，杜如晦等等一幫老臣。這些人全都是大唐傳說，為人津津樂道。

    如今他是皇帝，也出了狄仁傑這樣的人物。如果不能像太宗那邊出手闊綽，那就反而顯得小氣了。

    沉吟半晌，李治這才說道：“這樣吧，封王拜爵這是不可能了。但是朕能讓大內給狄仁傑打造一塊玉佩，他辦案之時出示玉佩如朕親臨。這塊玉佩海珠免死金牌，一般保他一次性命。如何？”

    閻立本聽愣了。

    他本來想的是讓高宗給一個保證，不至於讓狄仁傑辦了差還落埋怨。

    他可沒想到竟然給狄仁傑領了一塊免死金牌——不，是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