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物不受
累,這是衣輕裘看到的狄仁傑。
世人都說做官好,誰知做官難終了,貪官拋首在鬧市,誰見清官到頭了?
“所以呢,你這個官還當不當?明天你不會就想告老還鄉吧?”
狄仁傑一笑:“怎麼可能呢?人家都是考中之後沒法當官兒回鄉,我霍明華案馬上就要成為大理寺正卿了,結果反而要告老還鄉了?”
“哎,你要這麼說,那可就奇怪了。你既然是躊躇滿志,那還在這裏憑弔什麼哀傷啊?你耍我呢?”
“到不是耍你,我並不是沒有辦法對付這種局面,而是有點兒害怕。”
“害怕?咱倆把這個局面說一下啊,左邊是皇帝的舅舅,右邊是皇帝的媳婦,兩個人都要提拔你但是兩個人都能害了你。你連這兩個人都有辦法對付了,你還害怕什麼?”
狄仁傑無奈搖頭,重重的嘆一口氣。
“知道為什麼在外面越是風風光光的男人回家之後就越怕老婆嗎?”
“有這個說法?”
狄仁傑瞅著衣輕裘沒出聲。
好吧,衣輕裘也只能點頭。
好像的確有這個感覺,越是在外面風風光光的,男人回家之後見到老婆就越慫。
誰知道這世道到底怎麼了?
“你覺得一個在外面吃得很開,有裡有面的男人回家之後搞不定自己的婆娘?反而要被自己的婆娘搞定是嗎?這婆娘有那麼厲害嗎?”
“你都看透了,那就說說唄。”
“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怕老婆,男人是怕麻煩。男人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怕麻煩的動物。”
對啊,一個在外面風風光光的男人肩膀上的擔子一定不會輕。他們早就在外面拼殺的一身疲憊了,回來之後只要屋裏麵這個不麻煩他就能過日子。
要是屋裏麵這個還繼續麻煩的話,那才叫要命呢。
“好像是這個樣子,要是回了家之後,屋裏麵那個婆娘還麻煩。男人就真的別活了。”
“你成親了?”狄仁傑問道。
“沒有,不過師父和師孃是怎麼相處的,我看了10年。總也能看到一些了吧。”
“看到了?我還以為墨家人是不吃不喝的聖賢呢。沒想到也要娶妻生子啊。”
諷刺,這絕對是諷刺。
“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挖苦我們墨家。”
“就許你們墨家把明鬼寫在書本上,傳達千年。就不許我們鬼谷說一句實話了了?”
“好吧,讓你一次。”
回到大理寺,接到這封信之前,衣輕裘滿腦子都是和狄仁傑鬥嘴的情況。
他差一點兒將這一切的開頭,也就是狄仁傑所說的那封信給忘了。
如果沒有這封信,狄仁傑的自怨自艾就變成了無病呻吟。他覺得麻煩的事情,就變成了自作多情。
可是現在這封信偏偏就在狄仁傑的桌子上,衣輕裘的眼前,陸雄文轉交的。
“信上什麼內容?”衣輕裘看到信封當中鼓鼓囊囊的,分明是兩封信。
狄仁傑先開啟了第1封信看看,又開啟了第2封信。
他看完之後面帶奇怪微笑,將信放在桌子上。
“這第1封信的內容是長孫無忌大人打算上奏皇上,保舉我為大理寺正卿。他還說了一大堆誇我的話,說我雖然年輕,但卻是國之俊傑斗南一人。對我破格提拔,是他識英雄重英雄。”
“這是原話?”
“算是我轉達吧,有意思的是這第2封信。”
衣輕裘當然知道這封信有意思了,因為這封信的信紙與衆不同。
長孫無忌的第1封信是大白紙,但是第二封信特別細緻,而且還是明黃鑲邊。
衣輕裘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緻的信筏。
“這是大內的上用信筏,是皇帝專門來書寫一些個人的東西。比如說他和交好的大臣書信往來都是用這種信筏。你看這底下可是還有皇帝的名璽呢。”
名璽就是一個拳眼見方的小印璽挺方便的隨身攜帶,一般都是如同玉佩一樣垂在腰帶下。
“皇帝的信?”
“這是皇帝給長孫無忌的回信。長孫大人可真夠大方的,連他外甥媳婦給他的信也都直接轉給我了。”
“外甥媳婦?”
“這字是二王的底子,寫的挺秀氣,一看就知道不是男人的字。再說了,就高宗皇帝那兩筆字……我也就為尊者諱了。”
“那你怎麼辦?”
衣輕裘的這個問題纔是最關鍵的問題。
長孫無忌這回真的把信送過來了,而且狄仁傑還必須得給他回信否則……私自收藏上用信件這是要殺頭的。
長孫無忌可以說自己是無意識遺漏,也可以說是激勵所以將信給了狄仁傑。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是太舅,頂多就是降兩級,罰點俸祿算了。可是狄仁傑拾得上用之物不交,那就是死罪!
所以他他必須得回信,必須得……
“我本來以為我的就夠頭疼了,沒想到你的比我的還頭疼!”陸雄文一掀簾子走進來。
狄仁傑慌忙起身相迎。
“見過陸大人。”
“陸大人。”衣輕裘也趕緊起來了。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要在大理寺混口飯吃的人了。陸雄文那可是大理寺的老正卿,而且馬上要進中書省為知章事或者平知章事。
這可是朝廷閣老啊。
拋開這些不說,人家陸雄文待他也不薄,至少還給了一個大理寺班頭的職位。
班頭那是直接協助寺丞等文職抓人的人,都是練家子。一般人想要混到這個位置,至少要在大理寺呆上兩年才行。
衣輕裘的劍法、內功、輕功,陸雄文全都看在眼中。他的這一生武功在大理寺之中也屬上乘,除了僅有的幾個老班頭之外,別人真的不是他對手。
不用懷疑,狄仁傑忙的這幾天,他早就已經打遍大理寺了。
這個就相當於狄仁傑一年的斷案數量一般,讓人歎爲觀止,更是讓人服氣的無話可說。
所以他們兩個人搭配,也算是大理寺的黃金搭配了。
不過陸雄文過來並不是商量他們兩個人搭配的,他是來找狄仁傑商量回信的事情。
他收信在狄仁傑的前邊,結果一直到現在還沒回信。
“我覺得咱們這封信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這該怎麼辦?”陸雄文皺眉。
“這個好辦啊,你們直接回禮不就完了?”衣輕裘說道。
他的主意是,找一個差不多的禮物送過去,然後把兩封信也送回去就可以了。
“那你看看,我們大理寺有什麼長孫無忌能看得上的。或者我把線綁在你身上,把你送過去?你看你挺值錢的。”
“我是我不在你名下,也不在你戶頭上啊。”衣輕裘笑道。
“所以嘍,今天有多少人給張鬆估計送禮,他們上了多少珍貴的禮物你也看見了。你覺得我和陸大人兩個人就算把身上全部家當加在一起,能買的上一件讓當朝首府看得上的禮物嗎?”
“不至於吧?”
這倆人一前一後兩任大理寺正卿,能窮成這樣?
狄仁傑懶得跟他解釋。
陸雄文出身江湖,後入六扇門內,是大理寺當中最豪爽的老前輩。也正是由他帶起來的一股風氣,大理寺的高官對底下的差人都挺豪爽的。
一般出去的時候全都是最高官請客,要是有什麼逢年過節之類的他們還會拿出自己的俸祿來,給上上下下的兄弟們補貼一下。
這些可都是陸雄文自己的銀子。
別看他在大理寺正卿任上好多年了,可是他卻連長安城內最便宜的一處房子都買不起。
“你呢?”
“我提醒你一下啊,長孫無忌出行的待宴規格為一百三十五兩銀子。這個是人家吃過最低的宴席。我一個七品官,一年的俸祿是49兩銀子。我連請人家吃頓飯都不夠格。”
憑藉他一年的俸祿,就連一頓長孫無忌看都看不上的宴席都擺不起,就更別說送人家禮物了。
“所以呢?你們兩個怎麼辦?”
“早就想好了,這麼辦。”
狄仁傑走到桌邊上,抬起筆寫下八個大字:“上物重器,不敢生受。”
“什麼意思?”
“就是說,這裏邊有皇上的東西,我不敢受用,只好在開啟信封之後,原封原退還給他。至於陸大人的回信就更好說了,你的沒有上物那就寫一封對皇帝的感恩摺子放在裏邊吧。”
“夠狠!”衣輕裘感嘆。
陸雄文約束去大拇指來。
如果說長孫無忌這一次唱的戲是刻舟求劍,那麼狄仁傑就給他唱了一出首鼠兩端。
萬一將來這8個字的信被挖出來了,狄仁傑大可以說自己根本沒看裡面的東西,而是隔著信封透著光看了一個夾片的顏色。
這個是真能看到,因為上用信筏的的邊上是用金箔鑲邊。就算是在信封當中,只要透過光就能看見。
狄仁傑這封信就表明了,他根本就沒看到裏邊的內容便直接給退回去了。
既然沒看到也就不在乎什麼結黨不結黨的。因為長孫無忌推薦過狄仁傑這個事情,天知地知皇帝知,他長孫無忌也知道,但是偏偏他狄仁傑不知道。
至於陸雄文那封信,將來就算是發出來也是一封感謝皇帝的奏章,和長孫無忌半錢關係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