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月夜，鬼影憧憧。

    這幾個被做成金蠶蠱人的華山弟子堅不可摧，爪毒牙利。衣輕裘一劍上去，他們竟然對著劍刃就是一口！

    那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聽著頭皮發麻。衣輕裘劍式一轉，劍走輕盈，根本不和這些金蠶蠱人硬抗而是遊鬥作戰。

    這些人完全不像武林高手，倒更像是野獸。

    “怎麼辦，想辦法。”衣輕裘一邊遊走一邊大聲喊著。

    狄仁傑這邊可是要比他輕鬆多了。

    他冷靜沉著，遊走於幾個金蠶蠱人之間。這邊拍一下肩膀那邊打一下額頭，幾個金蠶蠱人被他這樣逗著，他反而是輕鬆自在！

    “如果是我一個人呢，我現在已經擺脫這些人了。可是現在加了個你……”

    “這話我可不愛聽啊，加那個我怎麼了？聽著好像我給你添亂似得，你該怎麼辦怎麼辦啊！”衣輕裘那邊被五六個金蠶蠱人弄的是焦頭爛額，打不過殺不死的，狄仁傑這邊還說風涼話。

    “如果是我一個人，我會把他們幾個全都逗到這邊來。可是您老人家這麼英勇，吸引過去一半兒，我就是已經想出辦法也沒有執行的能力啊！”

    一個人的說話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在於說話的語氣。狄仁傑說這話的時候是要多涼快有多涼快，聽得讓人簡直是透心涼。

    衣輕裘先是感覺到一陣窩心，隨後便是心裏一寒：合着還是我的錯！

    你大理寺的那幫同事是怎麼跟你相處的？

    想象得到，大理寺肯定有這樣的人，明明是全力以赴跟人家配合結果還被狄仁傑說成是添亂。

    “沒事兒，這樣的人多的是。到此為止，你算是跟我配合的好的。抓著線！”

    “什麼線？”

    衣輕裘還沒明白，便聽到一聲機關開動的聲音。

    他抬眼望去，這才發現狄仁傑手中已經有了一個小巧的手弩！

    這個弩箭大概也就一尺半左右，一根鐵架五道綱弦。

    這個東西，衣輕裘也只是在墨家的圖冊上看過，卻並沒有看過實物。

    “機鐵連環弩！你怎麼會有這個？”衣輕裘一邊驚叫，一邊閃身躲開撲過來的金蠶蠱人。

    狄仁傑冷笑：“笑話，你也不打聽一下唐門是幹什麼的？朝我過來！”

    衣輕裘壓根不知道狄仁傑的計劃，但是他知道要是不想被這個傢伙嘲笑，還是要聽他的。

    他便慌忙朝著狄仁傑跑過去。

    狄仁傑那邊則是連環弩箭而出。

    所謂機鐵連環弩就是箭發連環，衣輕裘不知道狄仁傑這個有多強的，但是他知道歷史上的機鐵連環弩是能一連十五發的！

    可是對付這些金蠶蠱人，狄仁傑只要兩發就好。

    他對著衣輕裘那邊一發打出，這個支箭迎面過去便張開了一張大網將這些金蠶蠱人全都罩住。

    可是箭尾卻彈出一個飛鏢來，衝着狄仁傑過來！

    此時，狄仁傑又衝着後面打了一發，又是一張大網出來，箭尾也是一發飛鏢打出！

    “閃開！”

    狄仁傑大叫一聲自己躲開，衣輕裘也慌忙縮頭偏身躲開。

    這兩枚飛鏢都帶著鐵鎖，空中一交竟然是針尖對麥芒一般攪在一起！

    躲開之後，狄仁傑輕功虧快步來到大網“後邊”。他抬起手對著裏邊的一個金蠶蠱人一拍，正正拍在這個傢伙頭上。

    金蠶蠱人宛如野獸一般，那裏能忍受這種挑釁？張著大嘴，伸出雙臂朝著地狄仁傑抓過去。

    狄仁傑閃身躲開，這個蠱人腳下一絆，接連帶著自己網裏的人嘰裡咕嚕滾成了一個球。

    思過崖可是懸崖絕壁！沒滾多長距離，這一網的金蠶蠱人便全都投崖了。他們這邊滾成一個球，又將另外那邊的網中蠱人一帶，將另外一網也帶下去了！

    這個過程電光火石間不容髮。

    等到衣輕裘閃身穩定的時候，思過崖上已經沒人了。

    “怎麼樣。我說沒有你的話，我會處理的更快吧？有了你幫忙，我反而要多費一張網，還要多擔上一個萬一打不中的風險。你知道我用箭尾鏢纔是幾成的命中率嗎？”

    這一番話聽得衣輕裘張著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攥著拳頭硬生生的沒打上去。

    打個照面，他引走了五六個金蠶蠱人，分擔了至少一半風險。結果還是他錯了！

    狄仁傑也不想與他斷絕誰對誰錯，但是他卻給這件事情下了個結論。

    “總之，你欠我一張網，兩隻箭，兩隻鏢。走！”

    “去哪兒？”衣輕裘問道。

    “潼關，蘇烈將軍率領左威衛三萬大軍，正在那裏等我呢。”

    “你不參加華山大會了？”

    “華山派和鬼母門勾結已是鐵證如山了，還開個錘子！這幫江湖好漢要是有空的話，和蘇定方開去吧！”

    狄仁傑一邊向前快步走著一邊擺了擺手。

    衣輕裘都能想到，赴會的北武林好漢們要是知道狄仁傑此時此刻的樣子，恐怕會氣的冒煙！

    華山派的大會是徹底開不成了，因為這世上打得過蘇烈的人很少，敢和三萬大軍動手的人更少。

    因為這天下間被狄仁傑氣的冒煙的恐怕不止這一二百人。可是天下天敢找大理寺麻煩的，大概也走不出三十人去。

    從華山回到潼關，和蘇烈交託了事情，狄仁傑這才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今晚咱們在潼關休息一晚上，明天回長安。”

    “咱倆一間房？”

    看看這個房間，衣輕裘驚訝。這房間不算很大，也只有兩張床一個桌子而已。

    太簡單了。

    “你以為官家的館舍是什麼樣子的？不就是這個樣子嗎？”狄仁傑問道。

    “我還以為至少得有僕役伺候呢。”

    “我只不過是一個七品小官，還僕役伺候呢。我從嶺鳳路那天到現在身邊就沒有一個僕役，答案很簡單，我請不起。”

    “不可能吧。我可是見過不少批評的，現在也身邊也是前呼後擁的。”

    “人家縣太爺本身是外放的官員俸祿就比我高，而且人家請不易是有朝廷出資的。我請僕役是要自己出錢的。”

    關於狄仁傑和縣太爺之間的事情，衣輕裘不想知道了。

    他現在就想知道狄仁傑的機鐵連環弩是哪裏來的？

    “機鐵連環弩在歷史上的來源有兩個，一個是魯公祕錄，不過這個應該是在墨家。”

    “對啊。所以我才懷疑為什麼你會有？”

    衣輕裘點頭。

    “魯公祕錄不只是墨家有，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有那就是歐冶子。歐冶子除了打鐵之外還有一手機關妙術，只是後來被楚王所奪。魯公祕錄被收入楚國府庫。秦滅楚之後，祕錄被項燕帶出後收於西漢宮廷。到此為止算是失傳了。”

    “這個我也知道。”衣輕裘當然知道了，墨家就是確認祕錄失傳後人手藝不可仿製這才放心的。

    “可是你們也太小瞧外面的人了。祕錄在西漢之後跟隨府庫流動，東漢洛陽大火之後，孫堅入洛陽找到祕錄卻沒當事兒。結果卻被隨軍的一個少年發現。這少年本身出身於鬼谷門，和孫堅之子孫策交好，故得到祕錄。苦研祕錄多年，最終發明了竹節弩，十六歲掌十萬水軍。”

    又是鬼谷。不過狄仁傑說的這個人，衣輕裘明白是誰，歷史上有名的周公瑾。

    竹節弩一連五法，為水戰利器。只可惜，後來墨家這邊的黃承彥讓女婿諸葛亮攜帶墨家機關術出山，諸葛連弩一連十發，這才壓了周瑜一頭。

    “周瑜的原圖流入江湖，輾轉到了唐門。正好諸葛連弩的設計也在唐門，我就用竹節弩的外形和連弩的內機自己做了這隻手弩。看上去雖然是機鐵連環弩，但是和魯班也沒有任何關係。是我狄仁傑自己創的。”

    “你真有才。”

    是啊，可以成功的把一個話題封閉，這的確有才。

    衣輕裘硬硬的是一找不出一點說話的話頭來。

    “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明天的華山大會？”

    “我真正擔心的是京城的華山弟子。既然華山派有內鬼，那麼這一次派出來的應該全都是非內鬼一側的人。也就是說他們關在刑部大牢裡就等於交到了另外一幫內鬼手中，很容易死了。”

    “你們家哪來這麼多內鬼？”

    “我還沒告訴你吧，大內其實也有鬼母門的接應。”

    “哦！”衣輕裘這一次倒沒多少反應，只是說了一個字。

    “哦？”

    “哦，的意思就是說，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你得知道，支應這麼大的一個幫派得需要多少錢，多少人力嗎？”

    “我明白。你這是想給自己安慰，稱綾羅沒那麼有錢也沒有那麼多人可以指派。所以他肯定和鬼母門無關。”

    “知道就好。”

    衣輕裘特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不去理狄仁傑。

    誰也不想懷疑自己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衣輕裘也不想。

    尤其是在狄仁傑面前。

    在這一次出來之前衣輕裘一直以為自己是文武雙全，精通韜略，劍法無雙。

    可是遇到狄仁傑之後，他表現的是荒腔走板，丟人現眼。不但處處跟不上對方的步子，反而總是被狄仁傑牽著鼻子走。

    如果說，他唯一能贏點什麼？大概就是在稱綾羅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