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婦人們聽到莫山的話，越發有了膽氣。

    將身上的白布扯了下來，綁著她，又將她送回馬車，浩浩蕩蕩的人群就這麼一路跟著她，不讓她摘了身上的白布。

    紙錢漫天在飛，婦人們開始各自為自己的親眷嚎哭起來。

    有婦忍嚎哭了一聲，“天上的爺們看到了嗎？我們給你們報仇了！”

    莫山站在馬車外，瞧見白色的孝衣上大大的寫著名字，“李二牛，馬成未，蘇三郎......大多是男子的名字。”

    莫山聽著哭聲，看著滿街的披麻戴孝，眼眶溼潤了起來。

    滄瀾大勝了，可到底真的勝了嗎？他們失去了多少，不只是山河土地，糧草兵馬，更甚者，是萬萬條的鮮活的生命，無數個破碎的家庭。

    孩子沒了父親，妻子沒了丈夫，雙親失去了兒子......

    而那些大街小巷圍著看憤怒的人群，此刻卻都默契十足，沒一個人再朝著敬嘉太后身上扔東西。只因不忍心染了這孝布的白。

    敬嘉也得以喘息片刻，終於熬到了進宮。

    莫山下了馬車，有位年輕的婦人過來，看樣子便像個知書達理的。

    將名單遞了上去。“莫大人，今日的事情，都是我們自發自願的，與大人和其他人都無關。

    這上面都是我們去當兵的親人。若朝廷要追究，順著上面的名單來找我們便是，我們等著。今日不鬧這麼一出，我們是沒顏面活著來年去祭拜我們的親人了！”

    說完盈盈一拜，“也感謝今日大人的寬容。”她們都明白，若今日來的不是莫山，恐怕她們也完不成他夙願了。

    莫山俯身回拜，十分恭敬。

    看著她們散去了，莫山忽然明白，為什麼九公主非得他親自去了。

    或許，她早已知情，也早已默許.......

    敬嘉太后回去的時候，不只是狼狽，更是臭氣熏天。路過的宮人都遠遠避開，擰著鼻子，明目張膽的嫌棄。

    敬嘉太后一路走著罵著回了宮裏，發現連伺候她梳洗的人都沒有。吼了半天也沒用，只好自己去找水。梳洗了一番。

    幸得從前在星耀也是如此的，狼狽慌亂中倒也燒了熱水梳洗了。

    天黑了，纔有人送了飯食來，敬嘉太后看了兩菜一湯，不滿道，“用這種豬食來打發哀家？”

    宮女俯身，“太后娘娘，這不是豬食，都是正經乾淨的飯菜。大嫡長公主說了，若還有不滿意，讓奴婢代為問問。

    難道是星耀的伙食好，所以太后才緊趕著上星耀去吃飯，依依不捨的在了這麼些年？若真是太后娘娘覺得星耀的飯菜好，太后吃不慣就回去吃好了。”

    敬嘉太后幾十年都不曾受過這種氣，惱怒中將推翻飯食，不料宮女膽大，“太后娘娘推翻了可就沒吃的了。對了，等會會有兩個宮女兩個太監來伺候太后，尋常的事情吩咐他們即可。”

    將話留下，俯身就退了出去。

    敬嘉太后更怒了，手伸了出去，可卻愣是沒對飯菜下手。

    鼓了鼓氣，最終只是咒罵了兩句，還是坐下吃飯了。

    飯後果真來了兩個宮女和太監，只是她稍微問點其他的事情，四人便沉默不語，如同聾了一般。

    問了兩三次都這樣，敬嘉太后不由的發火了。

    “一問三不知，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從前伺候哀家那些老人呢，去找來！桂嬤嬤去哪裏了？”

    彩雀俯身，“娘娘不必生氣了，殿下交代過，宮外的事情，朝堂的事情問起奴婢等是一概不知。

    至於從前宮裏哪些老人逃的逃，死的死未必剩多少了。至於桂嬤嬤等，殿下一回宮的時候就杖殺了。殿下說此等人留著對誰都是禍害！”

    這相當於砍斷了她的左膀右臂，與外面的朝事隔絕，相當於將她弄聾了。

    敬嘉太后將茶盞擲在桌上，“反了天不成？她一個外嫁的公主在滄瀾的地盤上操什麼心，真當哀家死了不成？”

    彩雀和另外的幾個宮女太監看了一眼，並未阻攔，各自做事去了。

    敬嘉太后一臉風雨欲來的去了蘭清淺那，正要發作，瞧見蘭清淺正在低聲和蘭心安說話，似乎在討論他的字。

    “明明我的字比你好多了。”

    蘭心安小臉上盡是不服氣，“你都二十來歲了，我才幾歲。你有我這麼大的時候，字肯定沒我好。

    你別想騙人，我以前偷偷見過的，就在陛下的書房裏藏著，滿滿一缸，糖葫蘆說都是你小時候寫的字畫的畫。那字狗爬的都比你寫的好看！”

    蘭清淺被一個小孩子損了，臉上掛不住，死活不承認。

    “那是我隨便亂寫的，現在寫的字纔是我正常水準。”兩人嘀嘀咕咕的，誰也不讓誰。

    敬嘉太后瞧見蘭心安頓時認出了他就是蘭離澈的孩子，自己的親孫子。

    腦子一轉，立刻覺得頭次見面自己要給他留個好印象，以後纔好控制他。

    於是在門口冷聲開口，“陛下的字自然是最好的，九公主這麼大人了還和一個孩子計較。況且他還是一國的天子，哪裏能隨便比較？”

    一臉慈祥的看向蘭心安，“心安，過來皇奶奶這裏！”

    蘭心安沒動，敬嘉太后進來道，“皇奶奶終於見著你了，在星耀的時候，皇奶奶可是日夜掛著你，想不到你都長這麼大了！”

    蘭心安翻了白眼，“你別裝好人了，我可不信你。”

    敬嘉太后臉上虛假的慈祥頓住，覺得這麼大孩子知道什麼，定是蘭清淺教唆的。

    “蘭清淺你好大的本事，教唆哀家的孫子，離間我們的祖孫情。這是阿澈的親生兒子，便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就是他的奶奶，誰都抹黑不了！”

    蘭清淺淡聲道，“我沒有教唆他，只是實話實說，他是皇帝，不是普通孩子，應該知道一切，明辨是非。”

    蘭心安看到敬嘉太后怒罵蘭清淺，立刻大聲嚷嚷道，“你把我和父皇丟了，自己跑了，你不是我奶奶。我奶奶只有咕咕咕一個，你不是！你個壞人，你再兇咕咕咕，朕，朕就打死你！”

    奶聲奶氣的聲音裏帶著氣急敗壞，似乎要和敬嘉太后拼命一般。如同憤怒要咬人的小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