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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雁

    可是事與願違,事情並沒有按照穆增預想的方向發展,蘇良錦雖然誕下了穆昇,可是卻全然沒有修復夫妻關係的意思,而且隨著蘇良錦產後落下病根兒,蘇良錦的性情大變,她沒有再提和離,但是卻全然變了個人,變得尖刻又古怪,對穆增視若仇敵,對親生骨肉穆昇也是懶得多看一眼,穆增簡直覺得她不可理喻,後來蘇良錦索性搬去了西槐別院,自此和穆增、穆府再無關聯。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蘇府和穆府的關係也跌入冰點,起初穆增還戰戰兢兢,生怕蘇鶴帆會對自己動手,但是顯然是他想多了,蘇鶴帆只是斷了和穆府的關係,倒是並沒有針對他,他這才鬆了口氣兒。

    失去了蘇府這棵大樹傍身,固然可惜,可是穆增卻未嘗不覺得輕鬆舒坦,他要讓所有人瞧清楚,就算是沒有蘇良錦和蘇府,他穆增也能在朝堂掙得一席之地!

    後來,他的確做到了,不僅如此,他還做了別人的大樹,佟府這些年風生水起,自然少不了他的扶持,佟府對他感恩戴德,佟淑清更是把他伺候得上天,他覺得痛快極了,似是總算脫下了那層癩蛤蟆的外衣。

    說起來,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爲了脫下這層癩蛤蟆的外衣,能夠坦然地與蘇良錦平視。

    ……

    此時此刻,再面對著這方澄泥硯,穆增的心情又開始複雜了起來,他輕輕擦去硯臺上的灰塵,露出硯臺的本來面目,他看著這硯臺上精緻的雕花,一雙振翅高飛的大雁,在雲中相守相望,溫柔繾綣……

    哪裏就呆頭呆腦了?分明好看得緊。

    穆增想著四十年前新嫁娘的話,忍不住搖頭笑了,可是笑著笑著,卻又笑不出來了,他伸手輕輕地撫著那上頭比翼雙.飛的大雁,昏黃的眼中不知從什麼時候變得溼潤起來,耳畔都是新嫁娘曾經的歡喜——

    “穆郎,你衣裳太素,我想給你置辦兩身帶花兒的……嗯,你說繡大雁怎麼樣?”

    “怎麼敢勞動大小姐?況且大小姐一出手只怕大雁要變成肥鴨了。”

    “哇!穆增你竟敢小看我!信不信我真給你繡幾隻肥鴨、而且還繡在你的官服上!看你怎麼穿出去見人?!”

    “哇!大小姐饒命,好歹給小生留點兒顏面。”

    “那……一隻肥鴨概不還價,還得是珍饈閣的才成。”

    “小生得令,這就去珍饈閣排隊,只是小生有一事不解,還望夫人為小生解惑。”

    “嗯,允你直言。”

    “夫人為何對大雁這般情有獨鍾?我見夫人衣裳上多有大雁圖案,首飾上也是,連床帳被單上也是,如今夫人連小生的衣裳都惦記上了,可是有什麼典故嗎?”

    “你這呆頭鵝當初到底是怎麼中進士的?又是怎麼入我眼的?你……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明白?你……你真的不明白?”

    “明白。”

    “你說說你都明白什麼?”

    “明白夫人的心思和盼念,良錦,你放心,這輩子我不會讓你落了單。”

    “也不許招來旁的野鶯飛雀!要不然我……我就讓你落單!”

    “夫人大可以放心。”

    ……

    彼時新婚燕爾,他對她的身份、對蘇府再心存芥蒂,再有委屈,可對她到底還是帶著幾分真心的吧,只可惜這點子真心,漸漸地蒙了塵,就像是這方澄泥硯,只是這灰塵滿布的硯臺,只要清洗過後,就能恢復如初,可是心上的塵土,又如何能夠退去?

    穆增苦笑著輕輕撫摸著手上的硯臺,對著指腹上的濃濃的灰跡,還有那一雙雲中守望的大雁,眼淚奪眶而出,一點一滴都落在硯臺裡。

    良錦,我悔了。

    ……

    嘉元二十五年正月二十

    這是穆蓉與佟江琴回門的日子,穆府和佟府自然也都做了準備,穆蓉與佟江琴明顯顯都是恨不得早早回門,所以天不亮地就都起了床,然後就匆匆梳妝打扮,帶著侍婢下人回門去了。

    穆長林跟佟江天倒是極有默契,這一天,兩人都沒有跟著新婚妻子回門,如今婚事成了,他們也懶得再裝模作樣,按說兩邊的長輩必然要規勸的,新嫁娘頭一次回門夫君哪兒能不跟著?只不過,穆增壓根兒就不會管穆長林,穆磊如今心思根本就不在家裏,成天宿在外頭,自然也沒心思管兒子。

    再說佟府,洞房花燭夜,佟江天對穆蓉大打出手,穆蓉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佟江天的臉上撓出了幾條血道子,才過了兩天,哪兒就好利索了,佟江天自然出不了門,如今段氏孫氏都恨不得掐死穆蓉,自然也不會站在穆蓉這一邊。

    所以這一日,穆蓉與佟江琴早早地就單獨回了孃家,甫一進了家門,佟江琴便一頭扎進孫氏懷裏嚎啕痛哭,穆蓉則直接進了穆長林的房中。

    她這兩日心裏真真是驚魂不定,佟江天口口聲聲說她給他戴了綠帽子,這事兒穆蓉不清楚是穆葭還是二皇子所為,更不知道佟江天以後會對自己怎樣,好在佟江天現在還只是懷疑不能認定,她咬死不承認,佟江天還真不能把她怎麼樣,但是有一件事兒,她能夠確定,若是讓佟江天紮紮實實拿住了自己的把柄,那自己只怕一命不保。

    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須要把證據毀滅殆盡,可偏生鐵證就在自己身上……

    這事兒她一個人怕是完成不了,必須得著穆長林幫忙,最好趁著回門這兩天,把事兒給做得乾淨利索不留後患。

    如今,她能信得過的也就只剩下穆長林了。

    穆蓉匆匆趕到穆長林房中的時候,天兒還沒怎麼亮,穆長林還沒,睡得昏沉,穆蓉也顧不上男女大防,直接衝進寢房,一把掀開了穆長林的被子:“哥,你快醒醒!”

    穆長林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穆蓉之後,一臉詫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穆蓉急匆匆道,忙得從屏風上取下衣裳放到床上,一邊對穆長林道,“哥,你趕緊穿好衣裳,我有要緊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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