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失望透頂
穆增聞言,卻搖搖頭:“咱們當然不能違拗萬歲爺的意思,可萬歲爺前腳纔給四皇子賜婚,咱們後腳就跳了四皇子的船,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只怕咱們爺倆兒便就成了京師人眼中的頭號牆頭草了,牆頭草倒是不會扎萬歲爺的眼,可萬歲爺又怎麼會重用牆頭草?只怕為父的官位都會不穩,四皇子的前程的確是斷送了,咱們穆府的前程卻不能一併斷送了。”
穆增是禮部尚書,禮部尚書這個位置和其他尚書是有著微妙的不同的,它不單單要求在其位謀其政,行其責盡其職,它對名聲風評還有著更嚴苛的要求,畢竟是掌管一國五禮之儀制及學校貢舉之法,這就要求禮部尚書必須在德行上不能有虧。
前陣子穆府接連爆出醜聞,已經連累了穆增的名聲,若是這個時候再傳出牆頭草這樣不良傳聞的話,對穆增而言,無疑是致命打擊。
所以,穆增心裏很明白,四皇子的船一定得跳,但這事兒絕對不能著急。
穆磊也想到了這點,當下也不再提四皇子的事兒,卻對休妻的事兒還執著著。
“父親所言極是,如今的確不是另擇高枝的時候,可是卻到了咱們穆府跟佟府徹底切割的時候了,”穆磊咬著牙,恨恨道,“佟府這些年可沒少喝咱們的血,從前看在兩家姻親以及四皇子的份兒上,也就罷了,可是如今佟繡春心毒手辣,害死穆府兩條血脈,兒子實不能容!之前還得顧著四皇子的顏面,可是如今卻大可不必了!”
穆增抿了口茶,看向穆磊:“你要休妻?”
穆磊點頭:“不錯!兒子如今只要想著佟繡春還掛着兒子正妻的名頭、住在東院兒正房,兒子就恨不能磨刀霍霍!”
“你想休妻,那是不是也盼著為父跟你一樣休妻?”穆增沉聲道,“若非如此的話,又怎麼能應了你那句跟佟府徹底切割乾淨?”
穆磊一怔,頓了頓,搖頭道:“父親,兒子並非此意!”
“若不是咱們爺倆兒同時休了佟府的女人,又怎能跟佟府切割乾淨?”穆增放下手裏的茶杯,沉沉地看著穆磊,“就算咱們爺倆兒當真都休了佟府的女人,那就算是切割乾淨了?你別忘了你身上也流著佟府的血,不止你,還有你妹妹,有你們這對兄妹在,穆府真的能跟佟府切割乾淨?”
“你也就罷了,休妻之後隨便找個女人續絃就是,可是你讓你母親如何自處?非要逼著她自裁不可?你妹妹又有何顏面在夫家度日?你如今覺得佟府是塊用不著的狗皮膏藥,一門心思想撕了了事,可是你妹妹一家呢?在你眼裏,穆婕也是狗皮膏藥?你也要一併撕掉?”
“若是你母親、妻子、妹妹都一併自裁的話,倒是能順了你徹底跟佟府切割的心思,只怕為父擔心你擔不起那個局面。”
穆增這話說的極重,他為什麼對穆長林失望心寒,甚至想著把心思精力花在穆長風身上?便就是因為穆長林此人在親情面前表現出來的極度冷血,這讓穆增不寒而慄。
可是沒想到,穆磊和穆長林倒是如出一轍,佟繡春再蠢,那也是穆磊的親表妹,佟淑清更是他的母親,還有穆婕,也是他的親妹妹,他如今竟全然不顧了。
京師高門的休書是能輕易出的?一旦穆磊休了佟繡春,佟府與穆府交惡是必然的,到時候佟淑清要如何自處?除了自裁可還有別的選擇?那穆婕呢?她在夫家還何顏面做人?是不是也要追隨母親自裁而去?
或許穆磊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想這麼多,只是心裏恨極了佟繡春,但是穆增卻還是失望透頂,不管是對於穆磊的品性,還是能耐跟眼界。
他就不明白了,他一門心思調、教,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兒子孫子,怎麼都長成了這幅德行?
說到最後,穆增越來越激動,身子都抑制不住地抖動,茶杯都抓不穩,他索性將茶杯“啪”地一聲狠狠砸在了穆磊的頭上,一邊指著穆磊,咬著牙道:“滾出去!你這個逆子,給我滾!”
穆磊被潑了大半杯的熱茶,額頭更是給砸破了皮,可是穆磊卻哪裏敢有一句抱怨?當下忙不迭雙膝跪地,不住叩頭道:“父親!兒子錯了!父親,兒子再不敢提休妻一事了,還請父親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穆增一邊捂著胸口,一邊看著面前叩頭不止的穆磊,是又憤怒又心疼,眼瞧著穆磊額前一片通紅,穆增也緩過氣來,這才又緩聲開口:“起來。”
“兒子不敢!”穆磊兀自低著個頭,哽咽著道,“兒子不孝又無能,惹了父親動氣,兒子實在沒有臉面起來。”
穆磊是說得其實挺對,不孝又無能,可是偏偏穆磊有一點好,會示弱,作為被穆增和佟淑清一門心思拉扯大的唯一兒子,能有這一點好處,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果然,穆增的氣頓時煙消雲散,俯身扶了穆磊起來,讓他坐下,一邊嘆息著道:“佟府是靠穆府起的家,這些年更是沒少吸穆府的血,為父也不喜佟府,只是到底兩家有姻親在,不是說丟下就能丟下的,而且有佟府給穆府添柴加火,穆府才能火焰更高,才能更穩當,再說了多個幫手,總比多個仇人要強。”
穆磊饒是心裏還不痛快,卻還是點了點頭:“是,父親教訓得是。”
穆增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當下拍了拍穆磊的肩膀,道:“你不喜繡春也沒什麼,事到如今,也不會有人逼著你跟她舉案齊眉,你就是這輩子不再見她,佟府那邊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是一點,這個正房夫人的位子不能動,動了,就意味著佟府跟穆府反目,更是害了你母親和妹妹,你妹夫如今可是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你可別錯了主意。”
穆婕於三年前成親,嫁的是正五品直隸州知州孫同文,那孫同文如今纔剛過三十,比起在從四品國子監祭酒打了十年轉的穆磊來說,那可真真是強了太多。
穆磊忙不迭點頭如搗蒜:“是,兒子明白了。”
“行了,你下去吧,為父也乏了。”穆增是真的乏了,這大晚上又是揪著心參加闔宮飲宴,回來還要給三十幾歲的兒子分析利弊,穆增不單單是身子疲乏,更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