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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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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需要人懂

    直到太陽落山,封予山除了三碗湯藥之外粒米未進,周樹急的掉眼淚,可是瞧著封予山咬牙忍耐的模樣,他到底也不敢多說一字,只是趕緊地又端進來一盆熱水,擰了帕子,輕輕地給擦拭封予山汗溼的額頭。

    “主子,羅植那邊送了……麻沸散過來,”周樹忍了半天,到底還是開了口,“您要是實在忍不住,老奴這就給您送來。”

    封予山的舊傷痼疾實在太嚴重,一干止疼的湯藥對封予山來都起不來多少緩解作用,羅植不得已調變了麻沸散,讓封予山受不了的時候服用,可是麻沸散是會成癮的,所以封予山一直都是咬牙忍著,還沒有服用過。

    只是這一次,比往日更難熬了,身體的高熱降不下來,他似是被丟在鍋裡煮,每一處舊傷都在叫囂,入骨的疼痛遍佈他體內的每一處角落,似乎每一個毛孔都在喊著疼,封予山得死死咬著唇,才能忍住不讓自己叫出聲。

    腦子越來越昏沉,可每當他覺得自己要昏死過去的時候,一陣激疼又會猛烈衝擊而來,逼著他只能清醒地感受著一波又一波的劇痛。

    封予山死死地攥著拳,指甲都摳進了被褥裡,他雙目死死盯著牆上的那一張大弓,半晌,忽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主子!老奴這就去給您拿麻沸散!”周樹被驚到了,顧不上太多,忙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甫一出門,頓時淚流滿面,他一邊擦著淚,一邊頂著風雪朝前走,心裏滿是痛苦不甘,主子那樣的天之驕子,本不該承受這些的。

    鄒令從外頭匆匆趕來,正瞧著周樹這般模樣,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登時就沉了下來,忙得攔在周樹前面,沉聲問道:“主子怎麼了?”

    周樹沒回答,只是紅著眼道:“我去給主子取麻沸散。”

    這話一說完,周樹就擦著鄒令的肩,匆匆朝小廚房去了,留下鄒令一個人怔怔地站在漫天風雪裏,半晌,鄒令大步走進了正堂,來不及脫掉披風,鄒令便急匆匆進了書房。

    “主子!”

    鄒令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是封予山的心腹,這兩年雖然沒在身邊伺候封予山,可曾經也是伺候過封予山的,也見過封予山舊傷發作是個什麼模樣,可是這一次,顯然出乎了鄒令的意料。

    只見封予山渾身都汗溼透了,露出的胸膛正中,是一條殷紅的傷疤,那傷疤明明平時是淺白色,可這個時候卻紅得如此不正常,鄒令單單是看一眼都覺得心驚,更別說是此刻正在忍受的人了。

    封予山滿臉汗水,眼睛滿布血絲,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他呼吸急促又劇烈,一下一下都發出令人難受的聲音,嘶啞又急促,而胸膛那道長長的殷紅傷疤,就隨著這一聲聲的呼吸,起伏著。

    鄒令頓時就紅了眼眶,他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在了軟塌前,一張嘴就帶著哽咽了:“主子……”

    鄒令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無能過,既不能為封予山報仇雪恨,也不能為他承受痛苦,甚至還不如羅植跟周樹,至少能想辦法緩解封予山的疼痛。

    鄒令死死攥著手,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可是手中握著的……

    鄒令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忙不迭掀開披風,露出一路上他小心翼翼護著、一個花苞都沒有傷著的那一束紅梅,忙不迭送到了封予山的面前。

    “主子,您看,這是大小姐特意挑的花枝,送給您的!”鄒令忙不迭道,一邊將紅梅舉到封予山的面前,“主子,大小姐聽說您病了,特別擔心,趕緊地就讓人將這一束紅梅送到了懷仁堂,主子您看,這是大小姐的心意!”

    定定看向大弓的眼睛動了動,封予山費勁地側過臉,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紅梅就近在眼前,直勾勾的目光漸漸清明瞭下來,在這些花苞上流連著。

    乾澀的嘴唇動了動,說了點什麼,只是聲音太啞,鄒令沒聽清楚,他趕緊把耳朵湊了過去:“主子,您再說一遍。”

    “用……甜白釉的花瓶。”

    鄒令一愣,隨即忙不迭滿口答應:“是,屬下這就去找!”

    鄒令隨即起身,正邁出一步,卻又頓住了腳,將手中的那一束紅梅輕輕放在了封予山的身側,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摳進被褥的手指變得有些僵硬,較了半天的勁兒才哆哆嗦嗦地拿起一隻紅梅來,費勁地送到了鼻尖,一股淡淡的梅香襲來,滲著血的嘴唇哆嗦著,扯出一個乾澀的笑來。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他懂,一直都懂。

    正因為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任由外面的流言漫天飛,所以他任由二皇子指著鼻子罵成“只知搖尾乞憐見人臉色行事的窩囊廢”,所以他願意屈辱地活在世人的輕視、不齒又或者是惋惜中……

    他有他的堅持,有他的信仰,亦有他的傲骨,他不覺得委屈,也不需要有人懂。

    畢竟這是一條註定艱辛坎坷的路,畢竟他早已習慣了踽踽獨行。

    他沒想到原來有人懂他,更沒想到這份懂會在他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此時此刻,對著這點點紅梅,他心頭忽然涌上無數難過和委屈來。

    原來,他是需要的,需要人懂,也需要人疼,即便他早過了孩子的年紀。

    ……

    周樹才取了麻沸散,正要端去書房的時候,卻被鄒令一把奪了過去,放回了桌上。

    “不能給主子喝這個!”鄒令皺著眉道,“喝了這個,主子的身子就徹底廢了!”

    “難道我願意讓主子喝這個?”周樹紅著眼道,“你也不看看主子……主子都疼成什麼樣了,我……我看不下去了!”

    “周叔,彆着急,我已經給主子找到了這世上最靈的一味兒止疼藥,保證藥到病除,”鄒令含笑道,一邊不由分說拉著周樹往外走,“不過現在還得麻煩您老人家幫個忙。”

    周樹忙不迭擦著眼淚追問:“到底是什麼藥?真的能解主子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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