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卓這程子一直就心情不錯，這時候也沒有打趣鄒令的意思，當下便就點點頭道：“是啊，方纔我從後院兒過來的時候還聽到康夫人教她們描花樣兒呢，又說囍字的繡法兒，可不是在做嫁衣裳嘛？”

    鄒令這下子真的是徹底的眉開眼笑，心中狂喜，那就忍不住想找人嘚瑟唄，四下觀瞧，能嘚瑟的人，還真就只有面前的岑卓了，一想著之前接連幾次在岑卓面前吃過的癟，鄒令頓時就挺直了腰背，一臉得意洋洋跟岑卓道：“咋地？你小子是不是挺羨慕哥的？哥這眼瞅著可就要抱得美人歸了！”

    嘖嘖嘖，山藥精的這架勢，明顯顯地就是想在岑卓這裏找回場子嘛！

    岑卓還真挺不想打擊鄒令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嘛！顯擺媳婦兒啊，誰不想呢？！

    行吧，就當他年紀小，不穩重吧！

    “還真是差點兒就羨慕鄒大哥了。”岑卓一臉真誠，說這話的時候還點點頭，語氣跟目光裡都帶著點兒意味深長。

    咋地？還差點兒就羨慕？這是啥意思？

    鄒令不痛快了：“羨慕就羨慕，直接承認不就得了，啥叫差點兒就羨慕了？你小子現在說話咋這麼拐彎抹角的不痛快？”

    “不是我拐彎抹角啊，是真的就差那麼一丁點兒，”岑卓客客氣氣地解釋著，語氣越發真誠，眼神卻忍不住帶出了一絲嘚瑟，“鄒大哥，你大概還是沒聽說吧，就在前幾日，敬夫人在家設宴招待了夫人還有大小姐，還特意點名，叫帶上我一道前往。”

    鄒令從岑卓那一絲掩飾不住的嘚瑟裡頭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不過……

    這不大可能吧？

    鄒令一臉懷疑：“敬夫人特地點名叫你前往？叫你過去幹啥？捱打嗎？是敬夫人直接下手的？嘖嘖嘖，我可是聽聞過敬夫人的威名啊！”

    就穆敏那樣的悍婦，要是知道了岑卓這小子竟然勾搭自己如珠如玉的小兒子，那一準兒會把岑卓給打的滿地找牙啊！

    咦？好像不對啊。

    要是敬夫人真的對這小子大打出手，這小子怎麼還能全須全尾地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而且敬夫人竟然也沒有直接出麵攆了這廝出京又或者是乾脆用更狠辣的手段去處置岑卓，要知道岑卓說到底還是敬府的人啊。

    所以，難道真的是……最不可能的那種情況？！

    果然，在鄒令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中，岑卓高深莫測又云淡風輕地笑了：“敬夫人溫和慈祥，哪裏像你說的那般彪悍潑辣？敬夫人待我十分親切和藹，特意單獨跟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囑咐我跟二郎好好兒相處，還叫我時常回家看看，別把自己當外人兒呢，鄒大哥你看，我身上這件衣裳就是敬夫人親手給我做的，是不是特合身兒？”

    鄒令眼皮一陣抽搐：“……合身。”

    合個鬼啊？

    咋好事兒樁樁件件都給你小子佔着了？

    最可恨的是，憑啥你回回都壓老子一頭啊？！

    簡直不能忍……那也得忍。

    人家岑卓眼瞅著都成了敬府的二女婿……咳咳，二兒婿好像更貼切，那跟大小姐還有他家主子可就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了嘛，他這個鄒大哥……

    算了，要不往後他改口叫岑卓是……少爺？

    乖乖，咋這麼燙嘴呢？

    而且啊，他啥時候變得這麼奴顏婢膝了？他從前可絕對不是這樣，鐵骨錚錚一漢子，可自打入京之後，自己都走樣成啥樣了啊？別的先不說，他現在竟然連狗不理都怕！

    嗚嗚嗚！簡直丟人現眼！

    鄒令一邊瘋狂地譴責自己，一邊又在深情地呼喚著沈卓楊。

    卓楊啊卓楊，你趕緊回來吧，下次換我出去成不成？

    京師這地界兒實在太邪門兒了啊！

    ……

    嘉元二十五年六月末

    萬歲爺龍體抱恙，不得已臥床靜養，所以難得休朝了幾日，雖是休朝，可是宮裏面兒的事兒卻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少，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兒，便就是東宮傳來噩耗，太子歿了。

    太子的確是死於奇毒睡魘，自中毒之後，便就如尹廣泉所說的那般始終昏睡不醒，而且還會這樣一直睡死過去，但是奇怪的是，太子臨終前卻忽然睜開了眼，也不知是尹廣泉所言有誤，還是迴光返照之故。

    當時寢殿裡頭就只有瑾兒小公子，一直陪在太子床前，說起來，這位瑾兒小公子實在小順，自那一日太子中毒昏睡，他便就一直寸步不離地陪在太子床前，不到十歲的小孩兒卻能強撐著幾日下來眼睛都沒閉一下，也真是難得一見的孝順了，東宮上下，誰不在心中生此感慨？

    與此同時，上至師爺下至奴婢，也都在默默琢磨著，太子殿下眼瞅著是不中用了，可瑾兒小公子若是爭氣的話，他們這群人卻也未必就沒了指望，尤其是師爺，在經歷了太子中毒不可逆的絕望之後，這時候又在瑾兒小公子身上看到了希望，強打精神，陪在瑾兒小公子身邊，師爺小聲勸著：“小公子，您還是回去歇一會兒吧，您如此辛苦，沒得熬壞了身子，屬下知道您這是不放心殿下的身子，屬下會一直不錯眼珠地陪在殿下身邊，您就放心吧。”

    瑾兒似是沒聽到一般，兀自盯著太子那張蒼白的臉，一聲不吭，那師爺自覺無趣，有些尷尬，正拿不準瑾兒小公子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聽著瑾兒忽然開口道：“瑾兒不過只辛苦這幾日，哪裏比得上師爺，爲了父王出謀獻計，都辛苦十多年了呢。”

    這語氣輕描淡寫，不待一絲情緒，怎麼聽上去都不像是出自一個孩童之口，只把見多識廣、老謀深算的師爺都聽得一愣，沒來由地就升起了一股子的心慌。

    他這是怎麼了？小公子纔多大年紀？他用得著如此忌憚多思？簡直就是沒事兒找事兒嘛！

    頓了頓，師爺才強作鎮定，畢恭畢敬道：“屬下為主子盡心盡力都是應該的，從前效忠殿下是如此的，以後效忠小公子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