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渾身大汗的可不止李暢一人，大殿中那起子原本就等著看霍成峰笑話的大臣，這個時候，卻都沒了看笑話的心思，一個個都不安了起來，原本就是霍成峰主動找死、萬歲爺遂了他心願也就罷了，萬萬沒想到，半路卻殺出了個這麼一號人，愣是把這道絕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卻裝聾作啞的窗戶紙給捅破了。

    這下面要怎麼繼續？難不成真的要轉而調查太子？可是這調查一旦展開，能被查出貓膩兒的那就遠遠不止太子了……

    所以，這起子大臣能不心慌意亂嗎？更是一個個都對李暢怒目相向，心裏就沒有不罵的，敢情李暢這邊都已經跟霍成峰他們走上一條道兒了，眼瞅著是要一門心思地拉太子下馬，扶持六皇子上位，可是這其中免不了就要搭上他們許多人的身家性命呢！

    這李暢簡直就是可惡！

    不止李暢，還有六皇子！個個都是可惡至極！

    每個人的想法跟觀點，自然都是出於自己的地位跟利益考慮，李暢如此，大臣們如此，自然萬歲爺也是如此，此時此刻，萬歲爺的心情同樣複雜，從霍成峰、郭見山還有這工部侍郎短暫的交鋒中，萬歲爺的心思也是跟著起起伏伏變了又變。

    此時此刻，萬歲爺居高臨下打量著那個不住叩首、惶恐不安的侍郎大人，再看著垂首而立的李暢，心裏說是沒有懷疑沒有被矇蔽的惱怒，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萬歲爺本就是猜忌多疑的性格，再加上皇貴妃的自裁的影響，讓他今日的心情本就暴躁，所以方纔一上來霍成峰的挑頭更是火上澆油，隨之而來的郭見山也讓他憤怒異常，他倒是沒察覺這兩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處、擰成了一股繩，不過沒有關係，對於自尋死路的臣子，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就是了，他會讓這兩人知道什麼叫做悔不當初。

    反之，對於那位跳出來的工部侍郎，萬歲爺是滿意的，至少起先是滿意的，李暢的眼光不錯，挑的這位工部侍郎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可是沒等萬歲爺多想，情況就急轉直下，那位頗得萬歲爺歡心的工部侍郎真是說說不幹人事兒就不幹人事兒，什麼石破天驚的話都敢往外說，真是字字驚心，以至於連見多識廣的萬歲爺都給驚著了。

    待反應過來之後，萬歲爺頭一個想法就是，李暢那個狗東西到底什麼時候跟霍成峰走到一起了？爲了拉太子下馬，他倒是真的什麼都敢！甚至連他這個萬歲爺的顏面都不顧了！可見是他近來待六皇子母子還有李氏一門太好了，以至於他們都膨脹至此，要不然也不會幹出這等可惡之事！

    簡直是豈有此理！

    萬歲爺不能不動怒，對於江淮一事，他已經將罪名都歸到了陳太炎頭上，如今霍成峰卻跳出來口口聲聲說是另有隱情，這明顯顯地就是在打他這個萬歲爺的臉，這還不算，李暢很快又補了第二個巴掌。

    怎麼着？這一個個的都等不及要造..反了是嗎？！

    萬歲爺暴怒異常，但是腦中的那根弦兒卻還在，他強忍著這就喊人將李暢、霍成峰、郭見山還有這個該死的工部侍郎都給拖出去斬了的想法，他不能這麼做，至少不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以這種方式結果了他們，這若是傳揚出去，他這個萬歲爺豈不就被坐實了是“暴君”？更何況，江淮的案子就此恐怕是沒完沒了，不管查出個什麼結果，都不會叫人信服，誰叫他一怒之下、心虛之下當廷斬殺了所謂忠心耿耿、心繫江淮百姓的忠耿臣子呢？

    所以，他這個萬歲爺即便再惱再氣，還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說到底，最可惡的就是李暢，肯定是他一早跟霍成峰聯手，然後冷不丁地搞出這麼一手，打了他這個萬歲爺一個措手不及，逼著他……廢黜太子。

    呵呵，李暢這一步棋倒還真是大膽狂妄，怎麼得？他這是算定了，一旦太子徹底壞了名聲，他這個萬歲爺對六皇子即便再有意見，卻也只能捏著鼻子扶持六皇子嗎？

    呵呵，還真當他這個九五天子是個軟柿子不成？

    萬歲爺強忍著怒火，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的蓮心茶，這才緩聲開口：“郭愛卿所言卻是不錯，安撫安置流民的確是父母官的分內事，想來郭愛卿的確要比別的大臣更加了解這些流民的來路與過往，既是郭愛卿已經查出了不少東西，不妨具折上奏，也能作為對於江淮那邊案子的補充。”

    不管對於李暢和工部侍郎，還是對霍成峰跟郭見山，萬歲爺都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反而還意外地對郭見山表示贊同讚許，最重要的是，萬歲爺最後說的，是對於江淮那邊案子的補充，而不是對於陳太炎一案的補充，別看就是幾個字的不同，這其中的差別可真的就太大了。

    李暢只覺得脊背生寒，他腦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下馬威！這肯定是萬歲爺給他們的一個下馬威！若是不能叫萬歲爺及時熄火的話，那之前陳太炎一個人獨自承擔的罪責，那指不定就要分一部分到……六皇子還有他們李氏一門的身上來了……

    果然，萬歲爺這是誤會了！

    那個該死的工部侍郎！不止他，還有那個霍成峰、郭見山，真是個個都該死！

    郭見山忙得對著萬歲爺深深一躬，道：“萬歲爺英明！微臣遵命！”

    這事兒隨著萬歲爺意外地溫和態度，就此告一段落，早朝也到此結束，萬歲爺起身先行離了養心殿之後，一眾跪地叩頭的臣子這才紛紛爬了起來，就沒有幾個是面色好的，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一個個倒也不知該恨誰纔是，目光在霍成峰、郭見山以及李暢還有工部侍郎的身上來來回回著，到底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個個只能憋著氣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