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兒子的一條廢腿竟然如此睚眥必報，這已然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非要拉太子下馬的架勢呢，若是換做旁的事兒，李暢倒是樂見其成，甚至還能暗中助霍成峰一臂之力，畢竟他如今最大的目標也同樣是將太子拉下馬、繼而推自己的外甥六皇子上位，但是卻不能因為江淮那地界上的事兒啊，一旦這口子被撕開了，倒黴的可不單單是太子，六皇子還有他們李氏一門能得什麼好？到時候還不是要一道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所以，這個霍成峰是真的該死。

    不過李暢倒也不是多著急，打量著萬歲爺之前對這事兒的處理態度，便就能揣摩出萬歲爺的心思，既然是有個現成的陳太炎做墊背了，萬歲爺又怎麼會叫自己的兒子被牽扯進來、讓皇室蒙羞？反倒是如今，萬歲爺一邊看重六皇子，一邊又似有對太子復寵的架勢，態度不明且有反覆，這讓李暢十分苦惱，不過有一件事兒李暢卻是再明白不過的了，那就是萬歲爺對著兩位皇子的維護是必然的。

    所以，說來說去，這霍成峰的確是在找死沒錯，自己找死不要緊，臨死還得落下人家京師府尹郭見山做墊背，也真是夠毒的，虧得他還想著如何歸攏了郭見山，畢竟京師府尹這個位置眼瞅著官階倒並不十分炙手可熱，可這位置卻著實要緊，畢竟是京師的父母官，如今卻是可惜了，眼瞅著那個郭見山也是不中用了。

    李暢在心裏默默為郭見山哀嘆三聲，卻在這個時候，聽著身後傳來了郭見山的聲音，而且還是不帶一絲惶恐慍怒，反而一派淡定自若。

    “侍郎大人這話，微臣卻是聽不懂了，微臣如何敢對萬歲爺的命令有所異議？安置安撫流民本就是微臣這個京師父母官的分內事，難不成微臣竟要對那些子無家可歸、無所事事的流民視若無睹，由著他們在天子腳下釀出許多亂子不成？”那位工部侍郎咄咄逼人的話音一落，郭見山也手持笏板出列，不冷不熱地瞥了那位咄咄逼人的侍郎大人，一邊又道，“不過侍郎大人成日爲了工部之事奔走操心，不能瞭解、體諒微臣的職責，這也是難免的，不過萬歲爺日理萬機，日後侍郎大人還是儘量不要浪費早朝功夫的好。”

    郭見山這話說的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直接挑明瞭，這位工部侍郎大人跳出來挑霍成峰跟郭見山的刺兒，實在是狗拿耗子，吃飽了撐的，明明啥都不懂還好意思在萬歲爺面前丟人現眼。

    那位侍郎大人被當衆搶白，尤其還是當著萬歲爺的麵，如何不惱羞成怒？一時間那臉上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再開口的時候，那就有點兒不管不顧了，只見他一會兒手指郭見山一會兒又指向霍成峰，那叫一個激動非常：“郭見山你這話是個什麼意思？你這是說本官狗拿耗子不成？那你倒是說說，你緣何要對霍成峰言聽計從，他叫你調查流民你還就真的調查此事，你是真不知道萬歲爺之前的批示？還是就是一門心思要跟萬歲爺對着幹？而且聽你們的口氣，還十分有理，怎麼着？是打定主意一條道走到黑了？本官就是不明白了，那霍成峰到底給了你什麼天大的好處，以至於讓你都能不管不顧地跟著他一道抹黑太子？污衊毀謗太子會是個什麼罪狀，你難道都不清楚嗎？！你這分明就是在動搖國本、意圖謀..反！虧你還是……”

    “住口！萬歲爺面前，也是能胡說八道的？簡直放肆！”不待侍郎大人把話說完，就聽著李暢驀地一聲怒喝，打斷了那侍郎大人。

    那侍郎大人像是一怔，隨即就是心慌得不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萬歲爺就是叩頭不止，又開始一口一個求萬歲爺寬恕饒命了起來。

    對此，李暢簡直是無語至極，這侍郎大人明顯顯就是個經不起激的，也並不是個腦子多靈光的，甚至做事還十分衝動，但就是這樣的人，在李暢看來是最好掌控利用的，不比從前的鄧子鴻，仗著老子鄧淵是工部老尚書，更得萬歲爺看重，鄧子鴻在工部一向是個橫著走的，明裏暗裏沒少讓李暢難堪，李暢別提多恨鄧子鴻了，可因著要配合六皇子處事低調的計策，李暢也只能一直隱忍著，待到鄧淵病故繼而鄧子鴻全家遭禍，李暢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兒，覺得工部終於能竟在掌握了，再信任工部侍郎人選上，因為鄧子鴻留下的多年陰影，李暢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要紮紮實實掌控工部，再不能出任何岔子，然後在此基礎上，他對萬歲爺舉薦了眼前的這位工部侍郎。

    而今日，這位工部侍郎還真的就派上了用場，用不著李暢出面，便就有人出面說他想說的話表達他想表達的意思，同時也視萬歲爺的意思，這個時候，其實只要這位工部侍郎挑個頭也就是了，後面自然有萬歲爺的聖裁獨斷，可是偏偏這位工部侍郎腦子的不靈光卻遠遠超出李暢的想象，方纔瞧著他手指顫顫指著郭見山，越說越激動，以至於都管不住嘴了，一開始說的還像是人話，但是越往後說出口的話，李暢也從心驚漸漸變成了心涼。

    這廝都說啥的啥啊？咋把太子還給牽扯進來了？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動搖國本、意圖謀..反這樣的話，明明人家霍成峰跟郭見山壓根兒都還沒提所謂的關於流民的調查結果呢，更是沒有涉及太子一言半字，怎麼還都叫這侍郎給一股腦兒抖落出來了呢？

    這是個什麼意思？

    是這位侍郎大人當真蠢笨如此以至於受不住激才一不小心捅破了窗戶紙？還是這侍郎實則是個白切黑，專門就在這兒等著的？

    李暢一時間腦中涌上無數個懷疑，每一個都叫他心驚肉跳，一時間渾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