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高興了，皇爺爺跟別人都不一樣啊，”瑾兒一邊吃下那鵪鶉蛋，一邊不假思索地道，“皇爺爺是瑾兒最敬重也最親的人了，跟所有所有的人都不一樣，瑾兒喜歡跟皇爺爺待在一起，最好能成天都待在御書房裡頭陪著皇爺爺……”

    說到這裏，瑾兒戛然而止，似是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妥，瑾兒有些慌張，忙不迭地放下了碗筷：“是瑾兒太貪心了，瑾兒胡說八道，胡說八……嗝兒！”

    這突如其來的緊張，讓瑾兒都忘了嘴裏還沒嚼爛的鵪鶉蛋，一下子就給掐住了，話是說不下去了，瑾兒大張著小嘴，不住拍著自己的胸脯，那模樣又是可憐又是可笑。

    封遠圖知道他是被噎住了，趕緊讓姜福田取了茶水過來，一邊親自把瑾兒抱到自己的腿上給拍背，好容易瑾兒才嚥下了那顆作惡的鵪鶉蛋，眼睛卻又變得溼漉漉的，模樣著實可憐，封遠圖接過姜福田遞來的茶杯，親手餵了瑾兒幾口，瑾兒總算是氣順了，卻兀自忍不住時不時地打嗝兒，他自覺沒有顏面，著實丟臉懊惱，眼淚是再忍不住了，憋屈地往下掉。

    封遠圖纔不覺得瑾兒丟臉，反倒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孩子順眼，真的，順眼極了，比所有兒子加起來都還要順眼。

    封遠圖將茶杯放回桌上，笑著捏瑾兒氣鼓鼓的臉頰，打趣道：“就你這樣的？一天要掉好幾回金豆子的，還得朕一個勁兒哄著的，還想陪在朕身邊兒？朕可斷斷要不起你這號人物陪著，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

    瑾兒聞言，一時沒分清封遠圖是在說笑，忙不迭就抓住了封遠圖的龍袍前襟，急急可可地問：“那……那瑾兒保證以後都再不哭了，肯定不給皇爺爺添麻煩，那瑾兒是不是就能一直一直陪著皇爺爺了？”

    這孩子說話時候的表情特別認真，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封遠圖看，焦急地等著封遠圖回話，封遠圖垂著眼睛也在看他，半晌卻一言不發，御書房裡安靜極了，簡直就是落針可聞，垂首站在一旁伺候的姜福田，一顆心“砰砰”跳，瑾兒小公子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啊？

    一直一直陪著萬歲爺？就日日待在御書房裡頭……陪著？

    瑾兒小公子到底知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意思？

    跟萬歲爺對視，沒有誰是不怵的，就算是萬歲爺最疼愛的瑾兒，也不敢一直盯著封遠圖看，隨即就低下了頭，也放開了攥著封遠圖前襟的手，方纔也是他一時著急，沒顧上，這時候封遠圖用那種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他，瑾兒就開始發慌了，趕緊地又開始告罪：“瑾兒……瑾兒又胡說八道，皇爺爺切莫跟瑾兒一般見識……嗝兒！嗝兒！”

    嗝兒打得更厲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給嚇的。

    瑾兒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臉要哭的模樣，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剛纔說的話，又竭力忍著眼淚，封遠圖卻被他這忍不住的嗝兒給逗笑了，目光又再度變得溫和起來：“方纔不是還著急要回東宮去的嗎？怎麼現在卻又想一直留在宮裏陪著朕了呢？”

    瑾兒的面色一僵，似是不敢看封遠圖的表情，他目光有些躲閃，半晌才小聲道：“瑾兒特別想陪在皇爺爺身邊，皇爺爺是瑾兒最親最親的人，而且……而且在皇爺爺這裏，瑾兒睡得才踏實，不會……不會做噩夢……”

    後面的話越說聲音就越小，最後徹底沒了聲音，瑾兒的睫毛卻一個勁兒抖動，小手又下意識地抓住了封遠圖的前襟，很用力。

    封遠圖看著那隻死死抓著自己龍袍前襟的小手，良久無言，他沒有同意也沒有說不，只是伸手在瑾兒的後腦勺上輕輕地揉了揉，這動作卻讓瑾兒覺得安心，他眼睛一熱，隨即一腦袋扎進了封遠圖的懷裏。

    姜福田默默朝後退了退，他又不是個沒有眼力見兒的，難得封遠圖有如此溫情又放鬆的時刻，他這個做奴才的自是不該留下來扎眼，只不過不待姜福田退出，門外就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誰啊，竟如此沒有眼力見兒？

    姜福田趕緊疾走兩步，攔住了那沒有眼力見兒、就要衝進去的小太監，蹙著眉問道：“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啊？萬歲爺此刻正在裡頭用晚膳呢，再大的事兒，也等到萬歲爺用完晚膳再說！”

    “可是……”那小太監急的眉毛都快掉了，趕緊跟姜福田解釋，“可是公公，皇后娘娘宮裏的侍婢剛剛來報，說是皇后娘娘受了極大的刺激，將將在宮中暈厥過去了，到現在人還沒有醒轉呢！”

    還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兒。

    姜福田心頭一緊，朝前湊了一步，壓低聲音道：“萬歲爺不是吩咐了，太子妃歿了的事兒，要暫時對皇后娘娘隱瞞的嗎？怎麼皇后娘娘還是知道了？”

    封遠圖一早便就下令了的，太子妃這事兒暫時不讓皇后知道，連封遠圖聽說了這事兒都險些氣得暈死過去，更別說是皇后娘娘了，這都已經夠亂的了，封遠圖也不想這個時候皇后哪裏再出什麼事兒，搞得宮裏宮外雞犬不寧的，而且，太子妃歿了這事兒，封遠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暫時壓下去，即便他對太子不滿，卻也不能再這個時候拿太子怎麼樣，這程子，皇室裏頭鬧出的亂子還少嗎？還生怕世人看的笑話太少嗎？

    所以，太子妃到底是個什麼死法，如今也不重要了，只能是死於這場所謂的意外走水。

    當然了，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他心裏有數，皇后也有數，他能顧全大局，忍一時之怒，可是皇后也能做到嗎？

    很明顯，封遠圖並不相信皇后有這個氣量也能承受這個打擊，尤其是皇后跟太子的關係本來就僵了很久了，所以為免節外生枝，封遠圖一早就吩咐下去，暫時對皇后封鎖訊息，可是很明顯，皇后還是知道了太子妃歿了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