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本賬冊，封予山跟穆葭自然都已經過目了的，饒是已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覺得觸目驚心，兩人也是明白了四皇子當初肯跟鄧子鴻交易的原因了，四皇子的確是在鋌而走險，不過風險雖多，但是收穫卻著實誘人啊，這本賬冊一旦被公之於衆的話，那倒黴的可不僅僅只有一個太子，到時候整個皇室都要顏面無存，而四皇子卻無疑成了出淤泥而不染、一心為公的典範……

    不過可惜了，四皇子沒能等到剩下的半本賬冊，更加沒有等到一個絕佳的機會，真是功虧一簣啊。

    嘖嘖嘖，也真是欠缺了點兒運道。

    當時封予山跟穆葭都是這般在心中感慨，倒不是為四皇子可惜，是單純覺得四皇子活該呢。

    既然四皇子沒有用這賬冊大做文章、一鳴驚人的命，那封予山卻倒是十分樂意完成四皇子的這一遺願，當然了，他跟四皇子不同，四皇子是鋌而走險是孤注一擲，而他要的是萬無一失，全本的賬冊他要，江淮那邊紮紮實實能拿得出手的證據，他也要。

    江淮那邊，如今在為他分憂的人已經不少了，而那缺少的另一半的賬冊……

    周子徽主動請纓，願為王爺大人分憂呢，這也正合封予山的意，這事兒交給周子徽辦，原本就是最妥當不過的了，不過單單得到賬冊王爺大人還是不滿足的，之前不是說好了一定不會輕易饒過鄧子鴻的嘛。

    所以前不久，這本賬冊的存在，就一個不留神傳到了太子殿下的耳中了，那鄧子鴻這程子的日子能過得安生嗎？

    說他是驚弓之鳥都不妥當，依封予山來看，分明是被待宰的羔羊。

    是的沒錯，不管在太子眼裏還是王爺大人的眼裏，鄧子鴻都是待宰的羔羊。

    如今，那待宰的羔羊心情如何呢？王爺大人還真挺好奇。

    ……

    鄧府。

    讓王爺大人掛心的待宰羔羊，此時此刻地心情還真不怎麼樣，確切地說，待宰羔羊如今真真是徹底被嚇破了膽兒呢。

    其實自從四皇子歿了之後，鄧子鴻便就開始了忐忑不安、提心吊膽，滿腦子都被等著被太子殿下秋後算賬的恐懼給支配著，從前家裏好歹有個得萬歲爺看重的親爹鄧淵坐鎮，太子殿下就算再怎麼看他不順眼，那少不得也得賣三分薄面，可是如今呢？鄧淵已然都化成一捧黃土了，鄧府跟從前相比那也是一落千丈了，而太子對他也不是不順眼而已，而是視作眼中釘！所以太子自然是想什麼時候找麻煩那就什麼時候，誰的面子都不用看了！

    所以鄧子鴻這能不慌張嗎？若是單單就因為他沒有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東宮這邊、轉而投向四皇子的牆頭草做派的緣故的話，那鄧子鴻倒也不至於把自己嚇得要死，朝中多得是他這樣的牆頭草，難不成太子要挨個清算？太子也不至於蠢到還沒登基就開始大範圍地給自己樹敵，而最讓鄧子鴻惶恐不安的是，當初爲了徹底贏得四皇子的信任，而交出去的那半本賬冊啊。

    那賬冊是個什麼內容，鄧子鴻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能要太子命的，還不止太子，還有別的皇子呢……

    這麼說起來，那本賬冊簡直是能要了皇室的命的，這樣的要命玩意兒也真不是誰都敢沾手的，就像他的親爹鄧淵，說是因為舊傷纏身，實在不能繼續為朝廷效力，可說到底還不是察覺了這其中貓膩兒？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危險？所以才果斷抽身？

    鄧淵沒有插手其中的心思跟勇氣，也真的是怕惹禍上身，但是鄧子鴻就不一樣了，他不想鄧淵，能以一身本身站穩腳跟兒，贏得萬歲爺看重，他這個工部侍郎的位置虛得很，一旦沒了親爹的加持，誰知道會不會被擠了下去？所以鄧子鴻是急迫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

    不進則退，這就是鄧子鴻還有鄧府面臨的真實處境。

    鄧子鴻最初選定了太子這條大腿，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儲君嘛，先皇在的時候，怎麼都不會虧待了鄧府，所以鄧子鴻要做的是為未來著想，那投在了東宮門下，不就是提前效忠了新君嗎？

    可惜了，太子看不上他，連陳太炎都對他這樣的人物嗤之以鼻，鄧子鴻面兒殷勤得很，背地裏卻也沒少暗罵太子跟陳太炎，也沒少琢磨著，太子當真就能順利登基？四皇子瞅著也不像是個軟柿子啊，似乎萬歲爺還更欣賞四皇子一些呢。

    不過遲疑歸遲疑，鄧子鴻卻還沒糊塗到想要左右逢源，尤其是在四皇子失利之後，他免不了在心裏慶幸，自己的英明決斷，然後他對太子就更加殷勤了，那股子殷勤勁兒啊，簡直能令宮裏最會溜鬚拍馬的公公都自嘆弗如。

    鄧子鴻這麼久的殷勤也不是白獻的，太子對他的態度倒不似從前那般疏離了，鄧子鴻自是喜不自禁，偏生這個時候，因病一直糊塗多清醒時候少的鄧淵，卻忽然對他疾言厲色，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說他這個逆子，跳樑小醜似的獻媚，是要毀了鄧府。

    鄧子鴻被罵的一頭霧水，且不說鄧淵因病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很少能說這麼一大段利索話，那就是從前鄧淵人還好好兒的時候，那也是最疼他這個鄧府獨苗兒的，對他那叫一個和顏悅色，哪裏跟他說過半句重話兒？

    還有，鄧淵這是個什麼意思？說他是跳樑小醜似的獻媚？還是要毀了鄧府？怎麼聽鄧淵都是在說他一門心思靠攏東宮的事兒，可是這有什麼問題？他的確是對太子獻媚，可是臣子提前獻媚討好未來新君，這有什麼不對？

    鄧子鴻不明白親爹的意思，只不過來不及他跟親爹討教，鄧淵就又昏死了過去，鄧府上下又是一番雞飛狗跳，後來還是請了羅植過來，在鄧淵身上一通折騰，再次保住了老爺子的一條命，鄧子鴻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兒，不過他心裏卻也就此埋下了疑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