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拜見皇爺爺，給皇爺爺行李問安！”瑾兒挪著小碎步進了御書房，恭恭敬敬地給還在埋頭批摺子的萬歲爺磕頭行禮，這奶聲奶氣的，落進耳中真是不由得人心頭一軟。

    果然，瞧著瑾兒進來，萬歲爺便就撂下了手中的毛筆，一邊從姜福田手中接過帕子擦手，一邊含笑朝瑾兒走了過去：“怎的早到了？不是教你午後再過來的嗎？”

    這兩日朝政繁忙，除了上早朝見大臣之外，萬歲爺一上午都要埋頭批摺子，有時候還要忙到晚上，也是實在想念孫兒，萬歲爺才叫瑾兒入宮，不過時間卻定在了午後，沒想到這才晌午，瑾兒就早早到了。

    若是換做二一個不尊聖旨，萬歲爺指定要雷霆大怒的，可若是瑾兒的話，那萬歲爺又怎麼生得起來氣呢？

    非但不生氣，還會覺得驚喜，反正是怎麼看這小傢伙，怎麼喜歡。

    “因為瑾兒實在想念皇爺爺啊，瑾兒昨天沒見著皇爺爺，晚上都沒睡好，好不容易又捱過了一上午，瑾兒是怎麼都挨不下去了，所以就巴巴地入宮了，就是想著能多陪一會兒皇爺爺嘛，”瑾兒奶聲奶氣地道，從前他在萬歲爺面前可是不敢這樣撒嬌的，也是如今在萬歲爺身邊待久了，爺孫兩人感情深厚了，瑾兒的膽子這才大了起來，如今更是學會了撒嬌，這時候還用眼睛去瞄桌上的豐盛的飯菜，然後小聲跟萬歲爺道，“而且，瑾兒覺得宮裏的飯菜更好吃一些。”

    “哈哈哈！”封遠圖都忍不住放聲大笑，伸手在瑾兒的腦袋瓜兒上輕輕彈了一下，一邊笑罵道，“敢情你這小饞鬼是奔著好吃的來的，倒不是因為惦記皇爺爺？”

    “纔不是，只有跟皇爺爺一起吃的飯菜才最好吃了，”瑾兒忙不迭晃著小腦袋，異常一本正經地跟封遠圖道，“皇爺爺，瑾兒說的都是真的，瑾兒可不敢犯欺君之罪！”

    “朕知道，瑾兒從不說謊，”封遠圖緩聲道，一邊將帕子遞迴給姜福田，站在瑾兒的面前，輕輕揉了揉瑾兒的小腦袋，然後朝著瑾兒伸出了自己的兩隻手：“起來吧，仔細跪久了膝蓋疼。”

    “謝皇爺爺！”

    瑾兒也不惶恐，大喇喇地將手放在了萬歲爺的手中，由著萬歲爺把自己給拉了起來，一邊萬歲爺伸手親自把瑾兒從地上拉起來，然後爺孫兩個就一前一後坐到了桌前。

    “皇爺爺，這個海迷煨鵪鶉又鮮又糯，您一定要嚐嚐！”

    “皇爺爺，還有這個銀魚蓴菜羹做的特別好，比東宮的好吃一百倍，您千萬不能錯過了，非得吃一碗不可！”

    “皇爺爺……就一口！就一口好不好，您權當賞瑾兒個面子了……哈哈！謝主隆恩！”

    ……

    一老一小，坐在飯桌前吃著午膳，小的嘰嘰喳喳，使出渾身解數討著巧，就是爲了能讓皇爺爺多吃幾口，老的也是一臉慈愛，就像是個尋常人家含飴弄孫的老太爺，哪裏還有令人膽寒的君王肅殺之氣？

    這也是姜福田最輕鬆的時候，不用發愁萬歲爺心情不好，或者又是因為什麼旁的原因而食不下咽，只要瑾兒小公子在，萬歲爺的胃口就好得很，就像是今天這樣，萬歲爺竟然吃了整整一晚四色米飯，還喝了一晚銀魚蓴菜羹，額外還吃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糕點菜色，姜福田簡直都要感動落淚了，只恨瑾兒小公子不能日日三頓都陪在萬歲爺身邊。

    吃罷了午膳，封遠圖跟瑾兒分別坐在軟塌一側，一邊閒聊一邊消食，往常這個時候，封遠圖是要過問瑾兒功課的，聽著瑾兒搖頭晃腦地揹着功課，封遠圖會覺得特別放鬆，這孩子是個聰明伶俐也懂事兒的，所以也不怪他偏疼瑾兒。

    不過今兒封遠圖沒去問瑾兒功課，倒是問起了旁的。

    “朕聽說你父王派人尋摸了一個戲班入東宮，聽戲的時候，可有叫上你一道嗎？”封遠圖一邊攏著茶，一邊含笑看著瑾兒。

    瑾兒聞言，頓時一臉掩飾不住的震驚還有點兒不安，被封遠圖這麼和顏悅色看著，卻還是不安極了，他下意識地就坐直了身子，再開口的時候，卻不自覺帶著磕巴了：“回……回皇爺爺的話，父王的確是、是派人尋摸了個戲班兒入東宮，不過……不過父王並不時常聽戲的，今兒也是頭一次吩咐戲班唱戲，也就……也就只唱了一出《麻姑獻壽》就罷了，孫兒……孫兒也陪著父王聽來著……”

    不知怎麼的，瑾兒的聲音越說越小，腦袋越來越低，到最後是徹底息聲了，也是再不敢看封遠圖了。

    封遠圖打量他這麼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含笑道：“朕又沒說什麼，你怕個什麼勁兒？難不成聽出戲就罪大惡極了，那朕不也是時常聽戲的嗎？”

    “皇爺爺當真沒有生氣？”瑾兒聞言，小心翼翼抬起了腦袋，將信將疑看著封遠圖，頓了頓，然後大著膽子道，“從前夫子說過，說是讓瑾兒一門心思用功，才能得父王、父皇看重，最是不能將心思用在聽戲逗鳥這起子亂七八糟分心的事兒上的……”

    說著說著，瑾兒又開始不安了，一副要哭的模樣：“都怪瑾兒不好，沒有聽夫子的話，瑾兒錯了……嗚嗚，瑾兒知錯，瑾兒日後再不敢了。”

    封遠圖哪裏怪瑾兒？倒是瑾兒這一哭，他又忍不住心疼得不得了，當下取了帕子遞給瑾兒，一邊柔聲道：“難道夫子的話比朕的話更好使嗎？朕都說了，聽聽戲沒什麼，快別哭了。”

    瑾兒不敢再哭，趕緊接過帕子擦乾淨眼淚，瞧著封遠圖的神情果然沒有生氣，瑾兒這才鬆了口氣兒，又聽著封遠圖隨口問道《麻姑獻壽》可好聽嗎，瑾兒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孫兒頭一次聽，沒怎麼聽明白，就知道是教導兒孫要孝順長輩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