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過往4
隨著蘇鶴帆的官職越升越高,如今更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太子一派,與之而來的風險也在與日俱增,蘇鶴帆這是在為未來做打算,儘可能地想著不要牽累蘇府親眷,不過他這份兒苦心沒能讓蘇府親眷體會,反倒更讓人覺得他冷血無情。
同樣覺得蘇鶴帆冷血無情的還有他的親妹子蘇良錦,蘇府老爺夫人過世的第二年,蘇良錦邂逅了當時將將步入仕途的寒門舉子穆增,蘇鶴帆做夢都沒有想到,高門貴女與窮酸書生相遇相知這樣爛大街的惡俗戲碼竟然會在自家妹子身上上演,當時就氣得夠嗆,在查清楚穆增的來歷人品之後,蘇鶴帆更是氣得發笑。
就這麼個心比天高、一門心思往上爬的寒門學子,能看上他妹妹身上的哪一點?若他妹妹不姓蘇,他還會上趕著獻殷勤?
不是蘇鶴帆看不起寒門學子,他看不起的是明明揣著野心、想著藉機上位卻還要擺出一副委委屈屈德行、妄圖軟飯硬吃的混賬玩意。
就這樣的人竟然還妄圖做他蘇鶴帆的妹夫?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蘇鶴帆當然不會同意妹子下嫁給這麼一個瞧不上眼的玩意兒,可是蘇良錦簡直就跟被下了蠱似的,從來都是最聽兄長話的乖乖女,頭一次扯著脖子跟蘇鶴帆鬧得面紅目赤,蘇鶴帆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將蘇良錦禁足。
但是生氣歸生氣,說實話,夜深人靜蘇鶴帆一個人坐在書房出神的時候,心底卻不自覺地生出一絲對不聽話妹子的意思羨慕來。
他當年沒有蘇良錦這樣豁出去的勇氣,若是當時也能跟蘇良錦這般不管不顧的話,說不定如今就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裏發呆……
蘇鶴帆不是不悵然,他如今的位高權重、蘇府的門楣越發顯赫,這些都是他歷經辛苦換來的,而這辛苦裏頭又何嘗沒有他對摯愛的放手?
值得嗎?
蘇鶴帆很少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真的不能多想,每每這個念頭浮上腦海,都用不著他去衡量得失,苦澀就會將他淹沒,所以值不值得,又還有什麼好說的?
蘇良錦因此跟他生分,在府上鬧個沒完,蘇府大小姐偏偏瞧上了個窮酸書生,這樣只有戲文裡纔有的戲碼,到底還是鬧的滿城皆知,也自然而然地傳進了宮裏,廖安之聽說這事兒的時候,也是沉默了半晌,在蘇鶴帆入宮輔導太子功課的時候,廖安之難得坐下來跟蘇鶴帆說了一會子的話。
自從廖安之做了皇后之後,跟蘇鶴帆就幾乎沒了交集,也是蘇鶴帆後來做了太子少師之後,兩個人才又有了交集,只不過卻也少有坐下來說話的機會,倒不是兩人刻意迴避,到底是皇后跟外臣,規矩還是得守。
“在本宮印象裡,良錦還是個沒長大的娃娃呢,這一眨眼的功夫,竟也到了婚配之齡了,真真是歲月匆匆。”廖安之不無感慨。
蘇鶴帆也覺得日子過得快,他跟廖安之情投意合的時候,蘇良錦纔剛剛換牙的,記得那時候蘇良錦的兩顆門牙掉了個精光,吃飯都費勁,那模樣滑稽的要命,他忍不住就拿這個打趣蘇良錦,結果小丫頭哭得震天響。
似乎還是昨天的事兒呢,可如今那個因為換牙嚎啕大哭的小丫頭都這樣大了,都開始會為嫁人的事兒跟她犯倔了呢。
蘇鶴帆不由得無奈地牽了牽唇,道:“娘娘說的是,那丫頭……的確是長大了,心也大了,不似從前一般聽話了。”
廖安之垂首輕輕攏著茶,畢竟掌管六宮多年,即便也才二十出頭,卻哪裏還有姑娘家的稚氣,華麗的護甲閃爍著耀目金光,在擦過茶杯之時發出一聲微不可及的輕響,廖安之微微蹙了蹙眉,將茶杯放下,一邊輕輕退下手上華麗的護甲,一邊緩緩開口:“一味兒聽話就真的好嗎?”
蘇鶴帆一怔,下意識地朝廖安之看去,廖安之垂著臉,他根本就看不清廖安之的表情,那羊脂玉般纖細柔白手指上、赫然因護甲留下的紅痕,卻讓蘇鶴帆心頭一滯。
他跟廖安之都有拖累,註定這輩子不可能肆意徜徉,那良錦呢?難道也非得跟他們一樣、一定要走這條既定的、所謂光明坦途?
“母后,太師教的新功課兒臣都習得了,”太子興沖沖跑進來,早慧又沉穩的太子殿下,也就在母后面前帶著孩子該有的稚氣,再看向蘇鶴帆的時候,臉上的稚氣又頓時消散無蹤了,“太師也在呢。”
兩個人的談話自是戛然而止,蘇鶴帆滿腹心事起身告辭,廖安之拉著太子的手,聽著太子搖頭晃腦地背新學的詩篇,廖安之看著太子,真是滿腔都是慈母柔情,可卻還是走了神。
蘇鶴帆到底會怎麼處理良錦的婚事呢?
沒過多久,宮外傳來訊息,說是蘇大人到底還是同意了妹妹跟那個叫穆增的年輕人的婚事,得到這訊息的時候,廖安之正在梳妝,當時她對著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沉默了好一會兒,談不上是悵然還是釋然。
“母后,兒臣知道母后最愛飲楓露茶,特地跟烹茶宮人學會了,母后您嚐嚐味道可還好?”正出神著,太子殿下就碰著一杯小小的、卻還冒著熱氣兒的楓露茶一路小跑進來了,一臉討表揚地看著廖安之。
眼底的憂鬱頓時就煙消雲散,廖安之眼中滿滿的都是疼惜與愛憐:“皇兒沏得茶,自然是這世間味道最好的。”
遺憾總會有,所以就更得珍惜眼下。
……
日子一天天地朝前,原本的遺憾也漸漸消散,眼瞧著太子殿下出落得越發優秀,不管是廖安之還是蘇鶴帆都是欣慰至極,這些年來,蘇鶴帆一直沒有婚娶,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心裏還是放不下,沒有娶親的心思,後來也就習慣了,他如今是蘇府的掌舵人,更是朝中位高權重的一品大員,縱使還不過四十歲,但是卻已經沒有人敢管他的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