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明明就只有一面之緣、甚至在芳貴妃的壽宴上，穆葭都沒有機會看清楚四皇子的臉，就只有那麼一次啊，穆葭為什麼會對他印象如此深刻？甚至是經常入夢？

    封予山當然不懷疑穆葭對自己的忠貞，他也能感受到穆葭對四皇子濃濃的恨意，他就是不能理解這恨意的來源，誠然四皇子曾經惦記過穆葭，想打她的主意，可是這個理由實在不充分啊，同樣打過穆葭主意的太子跟二皇子，穆葭也並未表現出對他們的過分關注跟仇視啊，可為什麼變成四皇子，就不一樣了呢？

    封予山想不通，就像他同樣想不通穆葭對於鄧玫的有意遮掩，還有那本……《牡丹亭》。

    想不通歸想不通，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他對穆葭的感情，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更加努力，變得更加強大可靠，可以讓他的葭葭能更加放心他，更加願意依賴信任他。

    封予山一時心情複雜，想的難免就有點兒遠，直到鄒令又叫了他一聲，他纔回過神來。

    “主子，茶都涼了，屬下再去給您沏一杯熱的吧。”鄒令道。

    “不用，”封予山將茶杯放下，一邊吩咐鄒令道，“你這就去一趟穆府，把四皇子歿了的訊息告訴大小姐。”

    不管穆葭為什麼格外關注又痛恨四皇子，四皇子的死訊無疑會讓穆葭高興的，封予山就想著第一時間能讓穆葭知道，說不定……從今往後，他的葭葭就不會再做噩夢了呢。

    鄒令有些遲疑：“可是主子，今兒四皇子府的人這樣多，屬下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御林軍可是到處都是，誰敢在御林軍眼皮子底下亂來？再說了，咱們又不是沒有暗衛跟著，”封予山擺了擺手了，催促道，“別廢話了，趕緊去。”

    “是！屬下遵命！”鄒令只得應聲退下，他就不明白了，四皇子的死訊，就算他不告訴穆葭，穆葭也是早晚知道，頂多也就晚個一天兩日的而已，這又有什麼要緊的？他家主子非得巴巴通知大小姐四皇子的死訊，實在是讓人想不透。

    不過，去穆府也好，說不定還能瞧見碧瑤呢，嘿嘿。

    ……

    鄒令退下之後，封予山也沒著急起身，他坐在偏殿裡頭，琢磨著四皇子的死對朝堂的影響，若是四皇子死在半個月前，那影響肯定不小，既影響春闈又影響大夏跟高麗的聯姻，不過四皇子死在現在，那可就激不起多大水花了，畢竟春闈已經順利完成，如今的閱卷任務也由禮部這邊接手，很快殿試就能順利進行，而跟潤珠公主的大婚也算是順利完成了，所以一句話，四皇子的使命都已經完成了，所以這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就衝着四皇子“死得其所”，想來萬歲爺日後也不會如何虧得芳貴妃的，當然這得是在芳貴妃安分守己、不作死的情況下。

    四皇子這麼一死，對鄧府的影響卻無疑是巨大的，鄧淵跟四皇子這兩個最強大的後盾接連死了，太子卻是毫髮無損還比從前地位更穩了，鄧子鴻這個牆頭草如今那真是驚弓之鳥了，跟穆葭想的一樣，封予山覺得都用不著自己出手，只等著看太子收拾鄧府就是了。

    不過，在鄧子鴻徹底被太子收拾之前，封予山卻還想著從鄧子鴻那裏挖出點兒東西來，沒辦法，那本《牡丹亭》他翻了又翻，也沒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就只能在別的地方找突破口了，況且他這個心眼兒不大的正常男人可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親自收拾鄧子鴻。

    封予山正想著事兒呢，一個侍婢躬身進來，給他重新斟了杯茶，封予山正好覺得口渴，當下就伸手要去端茶，卻驀地嗅到一股子淡雅的清香……

    這似是茉莉花的薰香味道？

    四皇子府的侍婢竟然如此風雅，都知道用薰香？

    封予山頓生警惕，正要去抓那侍婢的手，那侍婢倒是自己先慌了，一杯熱茶就直愣愣的潑在了封予山的……右臂上。

    那可是滾燙的茶水啊，三月下旬的天兒還是涼的，饒是封予山身上穿的是重錦長袍，卻還是覺得一股子疼痛鑽心，可他卻硬生生忍下了，誰都知道他的右臂是廢的，是不可能感覺到疼或者燙的。

    封予山強忍右臂傳來的疼痛，一雙銳利眸子就落在了那侍婢身上，那人也不知是慌的還是被嚇過了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伸手就要去拉封予山的右臂，一邊還不住口地求饒：“都怪奴婢一時不察！請王爺快些將袖子挽起，用清水沖洗！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封予山用左手一把將那侍婢推在地上，他已經能夠認定這侍婢定然不尋常，四皇子人都死了，哪裏還會派人來試探自己的右臂，所以這侍婢到底是太子的人，還是誰的人？比如說五皇子？

    不管是誰，這肯定是懷疑自己的右臂是否真的殘廢，又或者是，認為自己這條廢了近十年的胳膊，近來竟恢復如初，到底是誰？

    封予山自問平日足夠低調小心，更是從來沒有再外人面前露過馬腳，身邊的人，更是個個都是心腹，不可能出賣他，所以到底自己是哪裏露了偏差、以至於被人給盯上了？

    那侍婢明顯顯是慌了，被封予山一把推在地上之後，半天都沒再爬去來，也不知是封予山的力氣太大，還是她已然被嚇破了膽兒，就那麼煞白著一張臉，直愣愣地看著封予山。

    這反應……

    實在不像是個機靈的，所以怎麼會派這樣一個粗手笨腳的侍婢過來試探他？

    封予山忍不住蹙眉，這會子功夫，暗衛已經匆匆趕了進來，甫一瞧見封予山溼透的右臂，那袖子上還冒著熱氣兒呢，可以想象這是一杯多熱的茶潑上去的，暗衛登時都慌了，今兒他們的確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封予山的，但是畢竟是不好進屋的，滿屋子都是各路貴人，要是誰的暗衛都被安排進來的話，那這屋子還不被擠破？

    所以就連太子身邊也不過只跟了一個貼身侍衛，封予山也就跟著個鄒令，鄒令走的時候交代他們務必要盯住了，可是卻還是出了這種事兒，暗衛心裏哪有不慌不自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