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撕碎了。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暗沉。

    扭曲的肢體蔓延正片大地，瘋狂的觸手在天空浮沉狂歡，詭異的呢喃深深刺入耳中，星辰黯淡的餘暉映照著這出不可描述之地。

    自久遠歲月而來的古神盤踞在祂的領地中，邀請著任何生命加入這場終末的晚宴。

    金色的血液順著肩膀流淌，落在早已破碎的冰層上澆融出一個個孔洞。

    妖帝抬起頭，注視著遠方那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思考能力的古神，握緊了手中鐵棒。

    封鎖著冰雪大陸的黑霧鎖鏈已經斷裂。

    這個懸浮於蒼穹的大陸遠遠退避來開，以免自身被戰鬥的餘波波及。

    比最珍貴寶石還要璀璨的堅冰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白色光暈，有如生命般緩緩吞吐。

    偶爾會有光束一閃而逝，將近乎匯聚成蛛網的觸手撕裂。

    古神怒吼，揮動觸手試圖將其擊落。

    冰雪大陸總能在第一時間撤退，就算無法躲開攻擊，似乎也存在著某種特殊能力，在一瞬間虛化不受到任何傷害。

    妖帝呲了呲牙，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癒合消失。

    眼睛閃爍著融金般的璀璨光輝，緊緊盯著遠方陷入瘋狂的古神。

    身軀彷彿由黑霧以及各種虛幻交錯之物組成，雲霧與雷電交錯，構成了一道接連天地的幕布，無數光怪陸離的幻象不斷呈現。

    像是噩夢降臨到了現實。

    血肉如林，肆意的在地面生長蔓延，柱狀的煙塵從虛無之地降臨，光斑遊走，像是眼球掃視著世界。

    不可名狀的身軀盤踞在異象的中心，呼吸般吞吐著黑霧。

    妖帝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怪異的生命。

    或許從某種意義來看，祂已經超出了凡俗生命的範疇。

    祂沒有固定的外貌形態，無時無刻不在扭曲變化著，就像是一團可以肆意揉捏的史萊姆。

    又是一條山脈般的觸鬚掃來，所過之處空間如白紙般揉皺，然後被徹底擦除。

    妖帝腳掌踏在地面，身體驟然向着旁邊移開，觸鬚幾乎是貼著他掠過，將一片雪峰掃平。

    接著又轟然砸落，濺起漫天白色雪塵。

    沒有絲毫猶豫，揮動手中鐵棒，一瞬間延長無數倍，如刀鋒般將觸鬚斬斷。

    斷裂的觸鬚劇烈扭動了一番，化作黑色煙塵消散，只餘下深深的峽谷裂隙。

    妖帝呼了口氣，面上看不出表情變化。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已經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即便是他，此時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疲憊。

    胸前的口袋微微蠕動了幾下，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裡面鑽了出來。

    小白狐打了個哈欠，注視著遠方。

    冰雪大陸再次發出光束，將古神的身體洞穿，留下了一個貫穿的可以清晰看到對面景色的洞口。

    不過下一秒，涌動的黑霧便將空洞填補。

    每一次攻擊都是如此，即便能夠造成傷害，下一秒又會徹底恢復。

    似乎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神明與凡人。

    妖帝口中撥出白色的氣息，轉瞬間凝結成霜。

    或許對凡人來說，能夠與神明抗衡就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環顧四周，看著戰鬥留下的痕跡。

    但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真的沒有勝利的可能？

    妖帝深吸了一口氣，燦金的流火在他的眼中流淌，轉瞬間化作切實存在的烈焰，將他的身體完全覆蓋。

    沉睡於血脈深處的力量開始復甦，似乎有著道道無形的鎖鏈被繃緊，抵達極限，轟然碎裂……

    “吱吱……”

    小白狐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小爪子不斷抓撓著妖帝的臉頰。

    妖帝有點奇怪。

    但是還不待他詢問，白色光輝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太陽？

    不過現在並不是太陽升起的時候。

    純白色的光芒爆發了，從黑霧的中心區域，像是接觸烈焰的殘雪，黑霧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痛苦的嘶吼在整個空間迴響，比肩山脈的觸手瘋狂扭動著，虛實交錯的身軀劇烈變換，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面孔。

    光芒驅散了黑暗，結束了夜幕。

    並不刺眼，有種聖潔令人心安的氣息，讓妖帝忍不住想起了全息裝置的初始空間。

    都是最為純粹的白。

    當光芒消退，黑霧的浪潮已經徹徹底底消失不見，就連破損扭曲的空間也被完全修復。

    只餘下斑駁的雪原，靜靜訴說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妖帝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角微微跳動了幾下。

    很難受。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蓄滿力量，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揮出一拳，卻打在了空氣或軟綿綿的棉花上面。

    又像是考試前夕熬了數個通宵，有了必勝的把握，卻在最後時刻突然收到了免試直接錄取的通知。

    還像是剛剛得知自己有一個意外去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無人繼承的遠房親戚，卻莫名穿越到了異世界……

    總而言之，妖帝現在很難受。

    莫名出現的白色光芒輕鬆抹除了他的對手，涌動的力量突然間無處發泄了。

    不，似乎還未結束。

    妖帝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黑霧的中心區域如水波般泛起了點點漣漪，顯露出一道渾身被黑霧籠罩的身影。

    那就是這一切的主導者？

    妖帝只感覺到對方自己看了自己一眼，身影便不見了蹤跡。

    似乎僅僅只是他的幻覺。

    “你看到剛纔的人影了嗎？”妖帝向小白狐詢問。

    小白狐點點頭，眼中是極其人性化的嚴肅神情，同時幾乎是下意識的又往口袋裏麵縮了縮身體。

    “可惜了，跑的真快。”

    妖帝嘖了一聲，身上縈繞的金色火焰漸漸散去。

    先前的戰鬥他只是感覺有些疲憊，若是有了新的對手加入，或許還能再次提高自身的戰鬥能力。

    “不過話說回來，那白色的光芒到底是什麼情況？”

    妖帝伸出手掌，點點白色的熒光正如同雪花般紛紛揚揚飄零而下，像是一場夢幻的雪，落在掌心轉瞬消融。

    “吱吱吱……”

    “你也不知道？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過……咱們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了。”

    妖帝抬頭看向遠方，冰雪大陸依舊靜靜懸於天穹，極光璀璨的夜幕下縈繞著朦朧光暈，像是神明的居所。

    可望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