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只是一味地擴張，卻沒有考慮到擴張所帶來的後果——圖源部落的成分變得越來越複雜，內部矛盾也變得越來越複雜且越來越多。

    新並進來的部落總是心懷不忿——雖然他們也頂著“圖源部落”的名頭，但總是處處低於先於自己併入圖源部落的那批人。

    新來者的地位與待遇不如老人，這是處處都有的事情。但是，這並不代表大家就會坦然接受這種情況。

    眾人有不滿、不公，就會有人氣不平；氣不平就容易動粗、就容易造反；而一造反就容易——分崩離析。

    日復一日，積重難返。

    部落矛盾終於大爆發，先前併入圖源部落的外族部落一個個紛紛宣佈脫離圖源部落而獨立，並且還聯合起來討伐圖源部落。

    沈言始料未及，驚詫又不解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個樣子呢？這些部落並沒有受到虧待啊，我當初開的條件都很優渥。”

    “祭司大人，您在談判時開出條件的確很不錯。但政策在往下傳達的時候，很容易出現偏差，您確定最後這些並進來的部落得到了平等的對待嗎？”有人譏諷道。

    沈言如遭雷擊，面上悻悻的，沉默不語。

    杜執一到議事帳篷就聽到了這段對話，哂笑道：“談什麼平等？外族併入我們，與奴隸地位相當。”

    眾人見首領都發話了，頓時不敢吱聲了，也沒有一個人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嗆沈言了。

    沈言感激地對著杜執笑了笑，擔憂地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這幾個部落全都聯合起來反了！”杜執目光變得極為陰鷙，語氣相當冷，就像是寒冬臘月裡最冰凍的霜雪一般。

    他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哼，嘴上說著什麼要討公道、要謀公平，實際上不過是想趁機瓜分我們圖源！一群無能鼠輩，屁本事沒有，做夢倒是一流！！！”

    沈言忍俊不禁，杜執說話雖然簡單粗暴，但的確在理——而且，這番話直接把矛盾點都轉移到造反部落身上去了，沒人再來逮著他攻擊了。

    儘管如此，沈言還是感到不安，數十個小部落合起來攻伐圖源，圖源就算再強，雙拳也難敵四手啊。

    “這你不必擔心，對方雖然看著人多，但他們協調不便——十幾個部落雜在一起，指揮都成問題。”杜執很冷靜地分析道，“我們部落現在儘管人數不如他們，但勝在裝備精良，作戰素質也高，到時候打起來，必定能佔上風。”

    打仗向來沒有絕對佔上風的說法——戰場上瞬息萬變，劣勢隨時可能變優勢，優勢也隨時都可能變劣勢，誰能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打勝仗呢？

    沈言很清楚其中利害，明白杜執這番信心滿滿的話雖然看似有那麼幾分道理，但其實更多的是在穩定軍心，是在給大家打氣。

    然而，除開戰爭勝負問題，沈言更擔心還有另外一件事情——眼下，部落縮在的地區秋季短，冬季長。

    到時候冬季一來，儲備糧食不夠，日子會極為難熬——部落常常會有凍死、餓死者，在這種情況下吃奴隸都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在秋季這個關鍵時刻打仗，必然耗費不少儲備糧和裝備，到時候冬季怎麼過呢？

    “哈哈哈……”杜執聽完小祭司的擔憂，不由得哈哈大笑，“我們耗費糧食武器，對方就不耗費糧食武器嗎？等我們打了勝仗，他們的糧食就全是我們的，他們的人就全部收編為我們圖源的奴隸——我們還愁過不了冬嗎？”

    沈言頓覺醍醐灌頂，又似甘露灑心。難怪總是打仗啊！一個最直觀的好處就是能搶對方的資源化為自用。

    幾日後。

    杜執帶著部落族人反擊叛軍，臨行前，把部落交由沈言全權負責。

    “旗開得勝！”沈言將拳頭放在左胸處，一臉凝重地道。

    “旗開得勝！”杜執也回以同樣的姿勢。

    沈言站在高臺上，目送著族人遠去，心裏很是沉重。

    如今打仗與後世不同，沒有什麼成體系的戰法，幾乎等同於兩邊人群毆，而且行事風格特別粗暴恐怖，傷亡很大。

    沈言憂心忡忡，夜裏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

    自打自己進入了圖源部落，一直都是和杜執形影不離。彼時，他總是討厭這個打自己主意的野蠻男人。

    可如今，杜執征戰在外，自己竟然開始想念這個男人了。

    想念？

    這個詞太曖·昧了。

    沈言很快否認了這種想法，認為自己不過是在擔心杜執罷了——這位主兒可是圖源部落的首領呢，若是杜執出了事兒，圖源部落該怎麼運轉下去呢？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說到底，自己是在憂心自己，纔不是在擔心杜執呢。沈言暗暗這樣說服了自己。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前線的訊息許久傳不回來，沈言越來越焦慮，夜裏失眠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一日夜裏，沈言竟做了噩夢。

    夢裏，杜執滿身是血，艱難地向他伸出手，虛弱地道：“救我……”

    沈言驚醒了過來，冷汗流了一背。他再也坐不住了，當夜就召集了剩下的族人，並做了相應的分工。

    “現在，首領生死未卜，我打算帶領大家一起去前線支援首領他們，大家是否同意？”沈言很嚴肅地道。

    原始時代，人族處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出於自保大都顯得好戰。

    此時聽沈言這麼一說，大部分族人都欣喜不已。有人當即回道：“祭司大人儘管吩咐！！這次那些個破爛部落實在是太過分了，老子早就想幹！他！們！了！”

    “是啊！扁他們！！”

    群情激動，有的人甚至比劃著手勢，大夥都老早想奔赴前線——這個年代，還不像後世那樣賞罰分明。打仗都是靠自己搶，誰搶得到就歸誰，能搶不少的必然是個牛逼轟轟之人。

    沈言既欣慰又憂慮——欣慰的是，大家都願意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