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通“沉”。

    他其實不叫沈言，而叫沉言。

    混沌初開的時候，他就存在了。

    他很懶，懶得動也不動，整天就盤坐在無妄山頂吐納日月精華度日。

    日子久了，就連他身旁的一顆小石頭都已經吸飽了靈氣，竟是開了神智。

    不過，那小石頭離化形還早得很。

    沉言實在是無聊得很，就手指一彈渡了絲神力出去，幫這小石頭提前化形了。

    小石頭乖得很，央求他賜名。

    可沉言本尊並不是一個很有涵養的神，他起不出什麼好名字。

    望望天，看看地，沉言最後很是遲疑地道：“石破？驚天？你選一個？”

    小石頭沉默了。

    沉言也覺得名字起得不好，悻悻地不再多言。

    好半天，小石頭才道：“哥哥你叫沉言，那我可以叫沉語嗎？”

    沉言心說：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

    可看小石頭這麼乖巧，沉言也就沒和對方計較，甚至也預設了對方的說法。

    沉言照舊每天盤坐在山頂動也不動。

    可小石頭滿山坡地亂跑，每天都帶點新奇玩意兒給他。

    沉言覺得有趣，可依舊懶得動身。

    有一天，小石頭下了趟山，回來後臉紅紅地問他：“哥哥，我看山下的凡人都在成親。他們成親後就一直住在一起。我們也是天天都呆在一塊，我可以和你成親嗎？”

    沉言覺得莫名其妙，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本尊是神，只有神纔可以和本尊結天婚，不然天道不會應允的。”

    小石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很認真地問道：“那我要多久才能修煉成神呀？”

    沉言嗤笑一聲道：“看命數的。有那個命，百年也能成神。沒那個命，萬年也成不了神。”

    小石頭執著地問道：“那我有那個命嗎？”

    沉言看了小石頭一眼，搖頭道：“沒有。”

    小石頭滿臉哀慼，但下一刻又振奮起來，問道：“那我可以改命數嗎？”

    “可以。”沉言淡淡地道，“但幾乎不可能。”

    “為什麼？”小石頭不服氣地問道。

    沉言道：“很難。”

    要想改命數，就得去天之涯經受七七四十九重試煉。

    每一重試煉都兇險無比。

    大部分的生靈在進入第一重試煉之境後，連一刻鐘都沒熬過去就不幸殞命。

    小石頭卻絲毫不懼，很堅定地道：“哥哥，我要去試煉了，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成親。”

    沉言噎住了。

    直到看見小石頭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裡，沉言都還在想：本尊什麼時候答應要和你成親了？

    小石頭這一走，無妄山就陷入了沉寂。

    沉言作為一個懶了千萬年的神，這個時候卻突然起了出去走一走的念頭。

    他想去看看那個小石頭怎麼樣了。

    小石頭畢竟喊他一聲“哥哥”，身上還有他的一絲神力，他去瞅一瞅小石頭也是應該的。

    沉言趕到天之涯的時候，小石頭正在經歷第一重試煉之境的最後一道考驗。

    沉言實在是沒想到小石頭竟然會有這等承受力與頑強意志。

    不過轉念一想，小石頭本就是石頭所化，所謂頑石頑石，自是有比其他生靈更厲害的頑強之勁。

    改命數本就是逆天而行，步步殺機，步步艱難。

    按照天道規則，沉言不能直接幫助小石頭。

    不過，萬事皆有應對之策。

    沉言雖不能明目張膽地現身相助，但卻隱在一旁，每每在小石頭有性命之憂時，他就以最隱蔽的方式給對方以提示。

    小石頭也確實聰慧，只需沉言稍稍一點化，他便能尋到生機，化險為夷。

    這一切做得不留痕跡，小石頭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沉言悄悄陪小石頭渡到第三重試煉之境時，他察覺到天之涯有了神力波動。

    顯然，除他以外，又有一個神降臨了天之涯。

    沉言恐生事端，悄悄摸摸地去打探那個神的情況。

    不曾想，那個神極為警惕也極為霸道，察覺到他的神識窺探後，直接對他出了手。

    交手之時，他不得現了身。

    沉言正準備大打一場，對方卻突然收了手，還主動自我介紹道：“吾乃鬱執，不知神君如何稱呼？”

    沉言不明白這個明明方纔還對他敵意滿滿的神怎麼突然就這般和善了。

    但對方不與他敵對了總歸是一樁好事。是以，沉言和氣地道：“我叫沉言。”

    鬱執之所以突然怒氣全消，是因為他這個頂級顏控對沉言一見鍾情了。

    他的目光很滿意地在沉言臉上轉了一圈，非常和氣地問道：“沉言神君為何會來天之涯？”

    沉言警惕心起，反問道：“鬱執神君又為何會在此處？”

    鬱執爽朗一笑，坦白交代道：“還不是為情所困。”

    沉言微微瞪大了眼睛，錯愕道：“你動了情？”

    在沉言的印象裡，神是不會動情的，或者說很難動情。

    神生而尊貴，也生而驕傲。萬物生靈很少有神能看得上眼的，更遑論說心動？

    鬱執意味深長地看了沉言一眼，皮裏陽秋地道：“本來是沒有的，到了這天之涯似乎有了。不過，我方纔所說的為情所困者並不是我，而是我兄弟。”

    沉言好奇地問道：“你兄弟？”

    鬱執頗有幾分調侃地笑道：“我兄弟看上了一位女神君。可他自己只是個龍仙，離成神還差了一大步，只好來這天之涯逆天改命了。”

    神與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層級。

    混沌之時誕生的神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是男神。

    在沉言記憶中，目前四海八荒之內就只有一個女神君——那就是瑤朱。

    從某個角度來說，瑤朱算是他的妹妹。

    他倆都誕生於無妄山之巔的同一株先天神蓮中。

    不過，瑤朱志在四方，出生之後就跑出去歷練了。

    而沉言只想當條鹹魚，死守在無妄山，動都懶得動一下。

    此刻聽鬱執提起女神君，沉言忍不住問道：“你說的可是瑤朱神君？”

    “就是她。”鬱執似笑非笑地打趣道，“瑤朱神君志在四海八荒，又哪裏會把一個小小的愛慕者放在眼裏？偏我那兄弟執迷不悟，非想晉升神位，巴望著能以此讓瑤朱神君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