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看見旭兒就有說不完的話，梅花也不看了，雪景也不賞了，只管拉著旭兒坐在亭子裡說話。

    涼亭四周早已經罩上幔帳，點了四個炭盆，雖是冬日，卻也溫暖的很。

    燕歸斜倚在欄杆一邊，面前的石桌上兩碟乾果，兩碟點心，一壺加了薑絲的黃酒正架在腳邊的火爐上溫著。

    一隻手握著一杯酒，一隻手撐在石桌上聽倆個人說話。趙旭原本不是話多的人，久未碰見至親難免有些話要說。而未央更甚，她好不容易在這碰見親外甥，話更是多的都有點呱噪。

    燕歸看著外面，天空已經稀稀落落飄起零星的雪花，愈發百無聊賴起來。一壺酒飲盡，忽地一陣風起，捲起亭外的幔帳。細雪與冷風一起涌了進來，未央一個不妨，身子一晃，下意識地低呼了一聲。

    趙旭剛要伸手，未央臂上一緊，燕歸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的身後，一伸臂，便攬住了她的腰身。

    看著自己的手落空，趙旭垂眼慢慢縮回手，眸光淡然地掃過面前少女的面頰上。

    細眉杏眼，圓鼓鼓的腮邊粉如桃花，還帶著點嬰兒肥。她和娘長得不是十分相似，卻有著一模一樣的眉眼。

    燕歸扶正未央，站好身形，朝趙旭一揖：“殿下，此處不宜久留，還請先回府邸。”

    神態自然，面容冷峻。

    趙旭站起身，瞧著面前的男子，微一點頭，從懷裏掏出一隻竹蜻蜓遞給未央：“這是六舅舅做的，送給你。”

    這個竹蜻蜓，是他為數不多帶出來的東西，裡面有他們三個一起成長的回憶。

    看著未央顫巍巍伸手接過，趙旭對燕歸微一點頭：“燕將軍，可否避一避，小王想和小姨說一句話。”聞言，燕歸微微一愣，轉身走下亭子，衣袍翻飛，墨發飛舞。

    趙旭抬袖，輕輕拂去未央髮絲上的一瓣飛雪，輕聲道：“小姨且忍忍，旭兒一定早日接你回家。”

    未央錯愕地看向面前趙旭，少年面容蒼白，眼神清澈如泉水，唇角緊緊抿起。此時身形還未長開，風姿卻已然掩飾不住，宛如神祗，不染塵埃。

    未央在心底低低嘆氣，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旭兒，燕將軍很好，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你娘......你娘還在等你去接她。”

    少年的眼中漸漸升起迷霧來：“小姨，他太老了，配不上你。”

    趙旭的話音剛落，未央的臉刷得紅了，嬌嗔地伸出手指，輕點了他額頭一把：“小孩子家家，你懂什麼，他是我的小叔叔。”

    冰涼的手指，冰得少年輕輕縮了縮，卻也沒反抗。見他並沒有再說什麼，未央輕輕勾起唇角，對著他眨了一下左眼。明豔的笑容，熟悉的動作，瞬間消融了少年心頭的寒冰，變得溫暖起來。

    “去吧，我以後可能要住雁城，好在離的不遠，會常來看你的。”

    聲音清婉，一如當初。

    少年抿緊唇角，一聲不吭，眼中的霧氣卻越來越濃，遮天蔽日。

    他一步步退下涼亭，看著幔帳中嬌小的身影，轉身拔腿就跑，淚珠再也控制不住地滾落，砸在皚皚白雪上。

    他一定要坐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一定要讓他的娘，他的小姨，都能在他的庇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