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您這是做什麼呢？”柳琦挪動了腳步，站在秦老夫人跟前，她蹲下了身子，與跪著的人平視著。

    “出手救誰？”這四個字一字一頓的從柳琦的牙齒裡蹦了出來，傳到秦老夫人的耳朵裡，旁人也聽見了。

    “救，救老身的孫兒，秦如鬆。”她被柳琦一雙眸子盯著的時候，竟有一瞬的心驚，說話便慢了一拍。

    “秦如鬆？他怎麼了？他得了絕症嗎？還是和皇后娘娘一樣，剩一口氣就要死了？”柳琦依舊平靜的問著，看對面的老婦人的眼神看似無波，卻死死的盯著對方。

    “不是！”秦老夫人皺了皺眉，她餘光觀察了周圍，看見了很多人：“我孫兒的手腳殘廢了。”

    秦如鬆的手腳殘廢一事，丞相府一直沒有對外公開，只在一部分圈子裏麵傳著，今日，從秦老夫人嘴裏親口說出來，算是給這件八卦定了錘音。

    這時，柳琦眉頭輕蹙，看起來十分的疑惑：“手腳殘廢？堂堂秦相府的小公子，他怎麼會是個殘廢呢？他是如何殘廢的啊？”

    柳琦問話時候的神態，給外人看起來真的是在瞭解病人的病情的樣子，可秦如鬆的手腳是如何斷的，她是當事人之一，怎麼會真的不知呢。只是故意在引秦老夫人說出口而已。

    對面的秦老夫人臉色原本也沒多好，這下更慘白一片，對於柳琦的明知故問，她難以開口，也很生氣。

    “是被人砍的。”但她終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結果柳琦卻並不滿意，只見她十分詫異，眼眶微微放大：“天吶！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砍秦家小少爺！”

    此時，侯府的高牆之上坐著的，也在看熱鬧的段之奕，他沒忍住從喉嚨裡發出了一句笑聲。笑聲很輕，只有他旁邊和他並排坐著的白玄山才聽得見。

    “你小子，當著我的麵笑我家小琦，是不是骨頭癢了。”白玄山含著笑說道。

    段之奕反駁說：“前輩，你別光說我呀，你自己不也樂呵著呢嗎？”

    白玄山轉過頭，接著垂著眸子看牆下的情景，不一會兒感慨道：“小琦這孩子，捉弄人的樣子和她母親小時候很像。”

    段之奕原本還樂呢，這會兒聽白玄山說到自己已經死去的妹妹，他正襟危坐起來，想著法子想讓對方千萬不要往傷懷的方向走。

    “前輩。”

    “嗯？”

    “其實我對你家小琦曾一見鍾情過。”

    “嗯？！”白玄山轉過頭來，眼睛裏麵寫滿了震驚和八卦。

    段之奕倏忽間被這樣一雙形狀好看，卻帶著銳利的眼睛盯著，他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可惜我認識她時，她已經嫁給荊溯了，所以就……”他聳了聳肩膀。

    白玄山頓了一下，忽然伸手拍了拍段之奕的後腦勺。

    “嘖，怪不得你小子而今都未娶，沒事兒，好姑娘總會有的。”

    段之奕自己咂摸片刻，這話裡面怎麼同時含有諷刺和安慰兩種意味呢？算了算了，看白前輩繼續心情不錯的看著戲，出糗就出糗吧，僅此一回了。

    他們倆坐在這牆頭之上，除了護衛，底下的人很難發現。

    秦老夫人要應付柳琦的發難，她更是難以想到，白玄山此時正在不遠處看著。

    “我孫兒是被仇家害的。”眼下情形，她自然不能說是荊溯做的，若是說了，她今日這一作為，豈不是自相矛盾了。

    “請，荊夫人不計前嫌，替我求一求白醫聖，讓他出手相救！”秦老夫人對著柳琦就是一個叩首，想用自己的行動來讓對方別再故意問下去了。

    柳琦蹲了這許久，站起來腿還有些麻，不過她的腦子沒有麻。

    “替你在我舅舅面前說說好話，不是不可以。”

    喜色還未爬上秦老夫人的臉上，柳琦又說：“秦細蘭殺害我母親的事情，我一直找不到物證，你是秦細蘭的母親，想必這個忙，你應該能幫得上。”

    說出這句話時，柳琦收斂了全部的戲謔，她很嚴肅認真的表情告訴了秦老夫人，她沒有在開玩笑。

    “一言為定。”秦老夫人狠下心，咬著牙根說道。

    “那我便等你的好訊息了。”

    柳琦轉身，正準備回去，身邊傳來一陣風聲。

    兩道素衣飄至眼前。

    段之奕被白玄山拉住手臂，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舅舅。”柳琦喜悅的喊了一聲，然後衝段之奕笑道：“段公子怎麼今日又來了，我舅舅的靈丹妙藥都快被你騙完了吧！”

    段之奕用扇骨戳了戳虛空：“這麼多人呢，你可別瞎說，什麼叫騙！明明是白前輩憐惜我身子虛弱，手無縛雞之力，所以才送我這許多補藥的。”

    秦老夫人看見白玄山，很是激動，之前遞了多少拜帖，秦府的人愣是連他的衣角都沒撈著，此時正是機會呀。

    “白醫聖！求”她話沒說完，白玄山用手打斷了她，卻沒跟她說話，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曾。

    “走走走，回去吃飯，這大中午的，再不吃飯你舅舅我就要去和你母親一塊作伴了。”白玄山攬過柳琦的肩膀，往府門裏麵走。

    柳琦嗔怪道：“舅舅你胡說！快呸呸呸。”

    “舅舅錯了，舅舅錯了，呸呸呸。走，回去吃飯。”

    秦老夫人看著眼前幾個人邊嬉笑打罵，邊走進了侯府大門，慢慢沒了影，她方纔見到白玄山本尊的驚喜還在臉上尚未散去，此刻顯得十分毛骨悚然，堅硬的指甲不知不覺嵌入了沒什麼彈性的手心裏。

    這一刻的秦老夫人，總算覺出了深深的悔意。

    後悔曾幫著自己的女兒秦細蘭做過那麼多針對柳琦的事情，不論是哪一樁，大大小小，她都很後悔。

    如果自己不曾與柳琦為敵，那麼也就不會有今日這樣尷尬又下不來臺的局面。如果當初她這個做母親的能教自己的女兒多點包容，而非縱著她、幫著她打壓柳琦這個繼女，和白玄山這等無上榮耀的醫聖也就是姻親關係，何愁對方不出手相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