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練車
姚從心不太適合出現在醫院裏了。
倒不是他有什麼問題,而是別人明裏暗裏都沒給他臉色。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學生仔,臉皮還不夠厚,養氣功夫也不過關。
如果姜柔菩在這裏,她怕是會故意搬個小馬紮坐醫院門口嗑瓜子玩。
噁心人是相互的,至於到底是誰噁心誰,最後還是看誰臉皮更厚。
所以說,人心啊,它真是,妙趣無窮。
三個星期前,姜柔菩和姚從心護送衛湘桃到和穗城人民醫院來上任的時候,和穗城的人民群眾們可是夾道歡迎的,就差敲鑼打鼓送花籃了。
然後姜柔菩就把馬越殺了,把列拉金的冠冕摧毀了,把一根上面解釋了為什麼殺馬越的大銅柱子豎在了快竭區馬越家門口。
和穗城的居民們不知道馬越的存在嗎?不知道馬越的小算盤嗎?不知道馬越到底做了什麼嗎?
當然知道了。
那為什麼會視而不見呢?
因為大家都得了好處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老祖宗誠不欺我。
所有人,都享受到了馬越為他們“爭取”到的利益,馬越也是靠著這個“民意”,才讓燧丘投鼠忌器。
燧丘很能忍的。
燧丘把和穗城那些適齡的小孩接到外地讀書接受教育,遠離和穗城的氛圍。隨著老一輩去世或者失勢,哪怕一百個小孩裡只有一個心向燧丘的,和穗城就不會丟。
姜柔菩是不能忍的。
她選擇直接把馬越錘死,再用那些證據打了所有人的臉,就差高聲大喊一句:你們!都是廢物!
在進本的邊緣瘋狂試探。
但進本是不可能進本的,就別說她真進本了誰去刷她,只說如果她進本了,那那些像和穗城這樣遠離燧丘政治中心的邊陲小鎮,會不會也試探著“自由”一下玩玩?
最後,姜柔菩關小黑屋,三個月。所以她纔沒能在醫院門口嗑瓜子玩,姚從心纔會被那些認為他“家長不在”的玩意甩白眼。
於是愛抖露·弱水的履歷上再添了一筆:摧毀了列拉金的冠冕。
這事就完了……需要動刀子的部分,應該是完了。
說來那個馬越也是弱得可以,從頭到尾都被姜柔菩摁得死死的。這也是姜柔菩想要的效果,殺雞給猴看,那這隻雞當然是掙扎得越厲害越好。
然後表示不管你怎麼樣雞就是一隻雞,再幹淨利落地當頭一刀,了賬。
猴子看了就會想一想,這麼厲害這麼美的雞都被殺了,自己有雞那麼能折騰那麼美嗎?自己經得住這一刀嗎?
於是就會老實,一陣子。
因為這種事姜柔菩幹了多了去了!但每次沒隔多久,就會再讓她碰上換了層皮但骨子裏一毛一樣的事!和人!
姚從心坐在皮卡車車廂裡吃盒飯。
這裏是快竭區一個博物館,叫做“馬越紀念館”,館裏麵的東西都是說馬越當年是如何如何在一片大沙漠上把和穗城建立起來的。
然後館外面是一個長兩公里寬兩公里的大平地,上面的石磚都是從黑石礦裡整塊挖出來切割之後貼上的。
據說馬越還在的時候,這裏即使是和穗城市長親臨,也不能開車進來。
雖然現在市長也沒進來,嚴格來說姜柔菩和姚從心直到現在都沒見過市長。
然後姚從心現在在這裏練車,科目二。
練倒車入庫、側方停車、坡道定點停車和起步、直角轉彎、曲線行駛。想著怎麼開就怎麼開,開累了還能點外賣來吃。
外賣小哥送餐來的時候一臉見了神仙的表情。
和姚從心一起的還有個小姐姐,和一個敢怒不敢言的老大爺。
小姐姐是專業人士從老黑魚那裏借來的人,至於是不是老黑魚的種反正姚從心沒敢問也沒興趣。
她是來幫助專業人士策劃如何儘可能完美地收拾姜柔菩的爛攤子的。馬越和列拉金的冠冕緊密繫結在一起,所以姜柔菩才能在毀壞冠冕的同時弄死他。
不然單單毀掉冠冕的話,馬越有很大可能會像楊勇信一樣落到某個他侍奉的邪神手裏去,那太便宜他了;如果單單弄死馬越,那失去了最重要候選者的列拉金冠冕會失控,爆死專業人士之後,列拉金整個魔境怕是都要炸。
可能,只是有這種可能,但因為這個可能是老黑魚提出來的,所有大家壓根就沒有去驗證它一下的打算。
小姐姐就是來看看列拉金會不會爆,以及列拉金的冠冕還有沒有得救,因為專業人士手裏還有列拉金的一點點權柄,沒消失。
所以“神性”果然是DeBuff啊。
老大爺是這個博物館的管理員,一開始他根本不允許姚從心和小姐姐進來。
擺著一副目中無人的嘴臉:“今天閉館,誰來了都不許進!”
“這是什麼館啊?”
“哼,馬越先生的紀念館!”
“往聖院檔案、文物院檔案、申遺證書……總共七件三書,拿來我看看。”
“憑什麼你要看就給你看啊?你誰啊?”
“那你沒有證書誰給你的權利攔人?馬越的所有產業都已經被查封了!你不知道嗎?”
“我不管!我只是這裏的門房,我說不許進就不許進,市長來了都不行。”
然後姚從心把斧頭拿出來。
“那它來了呢?”
於是姚從心之後天天來。
而且姚從心見這地方又大又清淨還不會撞到人,就把車也開過來了。
老大爺的臉色就跟吃了屎一樣。
“呼~”小姐姐從她那堆姚從心完全看不懂的儀器裡抬起頭,用手絹擦了擦出了太多油的鼻頭,把眼鏡扶好。
“有結果了?”姚從心把一塊糖醋排骨吮吸乾淨了,輕輕放到屁股旁邊的一張紙巾上。
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第一天就有結果了。”
“嗯?啥結果。”
“沒救了,等死吧。”
“啊?那你這麼多天在忙什麼啊?”
小姐姐從地上站起,升了個大大的懶腰,也看一看自己的儀器。
“我這幾天是在策劃著,怎麼儘可能乾淨徹底地剷除馬越對和穗城的影響的同時,還不至於在和穗城民眾中引起太大的騷亂。”
“嗯哼。”姚從心開始解決故意留到最後的幾塊糖醋排骨,是脆骨來的,而且肉也最嫩,是精華中的精華。
“你對歷史怎麼看?”小姐姐突然問姚從心。
“歷史就是歷史咯,這和歷史有什麼關係?”
“好吧,換一個話題,你對改朝換代怎麼看?”
“哼,改朝換代?我們現在沒皇帝的啊。”
小姐姐似笑非笑,側過身,彎腰,伸手做迎賓小姐的動作,示意姚從心看那個馬越紀念館。
“哦豁。”姚從心被脆骨這個磨人的小妖精調戲了一下,差點嚼到舌頭。
可不是嘛,馬越在這和穗城,不就是皇帝嘛?外面那些人,不就是他的奴才嘛?
姚從心轉頭看向看門的老頭,有一說一,確實挺像閹了的。
再看這個紀念館裏的東西,就沒有一樣是真的,真的都寫在外邊那根銅柱上了。
市長到了他的紀念館,在大門口外面就要下車,走兩三公里路,哇塞,好威風啊。
姜柔菩被關了小黑屋,他姚從心現在上街買個菜都被人指指點點。
MMP這些人是真當自己姓馬了啊?
跪著還挺舒服嗷?
“那我們這算什麼?”姚從心問。
小姐姐朝一邊的看門老頭一努嘴,老頭的臉色活像某個電視劇裡看著飛機飛過子敬城上方的太監。
嗯,懂了。
“那怎麼辦呢?”姚從心就繼續問小姐姐。
“看到門口那個牌匾了嗎?這幾天我在這裏工作你在這裏練車,有不少人想跟著進來看熱鬧,可都是被攔下了的。我們是什麼,特權階級嗎?”
姚從心皺眉,“鬼的特權階級哦,我一個大頭兵,你……話說我一直沒問你在老黑魚那裏幹什麼的?”
“我是潛學院的,大學生,和你一樣。”
“啪!”姚從心一拍掌,又懂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現在馬越死都死了,骨灰都揚了,他的狗奴才卻還在立著那個狗屁規矩,說什麼市長來了都不能開車進去。
如果市長來了真的不能開車進去,那也還說得過去嗷。但那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屁孩和小丫頭片子!他們怎麼就進去了?不僅進去了還開車進去了!
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
人設這東西,立歸立;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這種事,做歸做。但如果人設崩了,做的那些破事被曝光了的話,可是非常可怕的。
憑什麼啊?我們難道就低人一等嗎?
確實,但這兩個字誰真的敢說出來誰就真的會“確實”了,尤其是在燧丘。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JPG
“我拍好照片了,還給你P過了,你拿去發肥博吧。”小姐姐把照片傳給了姚從心。
照片上,一個少年坐在一輛皮卡頂上,捧著個盒飯,嘴裏鼓鼓囊囊的,右手上一雙筷子裡夾了一塊被咬過嚼過吸過肉吃了汁榨乾了臉甜味都舔乾淨了的骨頭,正要放到一邊的紙巾上去。紙巾上已經有了一堵骨頭,而飯盒裏還剩精華的兩三塊脆骨糖醋排骨。
背景,是非常非常非常寬大平整的廣場,以及馬越紀念館非常有辨識度的一個角。
想了想,配文:乘著這裏還沒有被文物法保護起來,來練練車。明天科目二,求過。
等姚從心再抬頭時,發現看門的老頭已經完全不見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