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來了。’

    鏗鏘重錘和基尼格爾大公的重甲步兵軍團之間的戰況，很焦灼。

    ‘這一天還是來了。’

    雙方都是大罐頭，護甲周全。重甲步兵軍團身上的護甲都有附魔，鏗鏘重錘的人吃點虧，但是他們有大盾作為補充，並不差多少。

    ‘這一天終於來了！’

    鏗鏘重錘的成員，已經受夠了磨難，過夠了艱苦的生活。

    他們弱小，在流浪的途中遇到的沒一隻魔獸，甚至每一個哥布林，都能讓他們大半天惴惴不安。

    他們愚昧，是知識的斷層。每天忙於奔命的生活，使得他們除了將自己賴以生存的手段傳授學習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的空暇再來提升自己。

    他們，自救無能，自強無門，反抗無法。

    在混沌來客們的城鎮遊歷過之後，他們已經有了儲存自身的辦法。

    僅此而已？

    不甘心啊。

    非常不甘心啊。

    然後，希望出現了。

    不是降臨，不是救贖，是它出現了。

    ‘它本來就在我們中間的！’

    聖光。

    “聖光啊！”鏗鏘重錘的小旗們呼喊著！

    “呼！喝！”他的小隊報以迴應！

    於是血液的腥甜、劍油的膩苦、泥土的芬芳、鋼鐵和鋼鐵碰觸順便迸發炙熱時的焦臭。

    交織在一起，從面罩的呼吸孔吸入，再混合了各種體味噴吐。

    ‘希望！希望！這是希望啊！’

    所有的鏗鏘重錘的成員！所有的反抗者！所有的戰士！

    此時此刻！爲了多看一眼那希望的璀璨！爲了多接近勝利的榮光一步！

    前進！揮舞兵器！廝殺！受傷！支離破碎！死亡！

    一切！都是值得的！

    基尼格爾大公的指揮官，冷靜地，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派出了最後的預備隊，並且要求督戰隊一起上前。

    然後，優雅地離開指揮台，走到基尼格爾大公坐下，單膝跪好，等待著他的命運。

    他自問已經不能做得最好。

    動用重甲步兵逼迫地方出城應戰。

    因為敵方的行動需要更加慎重，城門不可能頻繁開啟關閉，所以他第一批只派出了一千人，將剩下的一千七百人作為預備隊。

    他針對敵方可能存在的高等級戰鬥力，也做了佈置，那些被愛抖露·弱水糾纏的劍士，至今還在苦苦支撐著。

    但，敵人的素質，敵人的意志，敵人的奮勇。

    即使他已經有所預料，但依舊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這不是逃避的理由。

    己方，戰力比敵人多，支援的方式比敵人有效，連士兵的素質都比別人強。即使是在這種狀況下，自己還是把戰鬥打輸了的話。

    只能是，自己的能力不濟！

    要坦然面對！不能愧對自己的身份、恩師的教誨，以及自己求學生涯的艱辛！

    基尼格爾大公不看他，他在盤算著另外的事。

    比如，再加一千，不，兩千人試一試。

    希望，是毒藥，最後破滅的希望更是如此。

    基尼格爾大公非常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在想，如果這一千鏗鏘重錘的戰士，經過漫長的時間，戰至最後一人，最後戰死沙場。

    他們固然可能會殺死很多敵人，他們固然能取得巨大的戰果。

    問題是，死再多的人，對基尼格爾大公來說，並不重要。

    對歇貝倫卻，非常重要。

    他們看不見這一千戰士的奮戰，看不見他們的戰鬥力，看不到他們的戰果，看不見死於他們手下的敵人遠超他們自己數倍。

    他們只能看見，自己的軍隊輸了。

    他們只能看見，出去的一千人，一個都沒能活下去，一個都沒有回來，甚至，連一個俘虜都沒有。

    都死了！

    這！纔是絕望！

    基尼格爾大公深吸一口氣，幾乎就要這麼決定了！

    但他忍住了。

    如果這樣做了，那他，基本上就已經站到了所有反抗勢力的對立面。

    往後任何反抗組織冒頭，第一反應就會是，他基尼格爾大公“沒有迴旋的餘地”。

    這不符合一個貴族，一個貴族家族的利益。

    貴族，就是要左右逢源，要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活得，優雅而輕鬆。

    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接下來只要處理掉歇貝倫就好。

    他有點睏乏。

    他看著跪在自己座下的年輕人，覺得他就很優雅，很有貴族風範。

    ‘要不要嫁個女兒給他呢？’

    至於懲罰他乃至處死他？開什麼玩笑。

    殺死他什麼都無法獲得，但如果饒恕他，基尼格爾公爵能獲得一個忠心的鷹犬，一個知恥而後勇的將領，一個有能力的部下，一個優秀的女婿。

    基尼格爾大公，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然後這個聰明人，第二次驚訝了。

    姚從心，解決了他派出的，從高天原學成歸來的女忍部隊。

    怎麼會呢？這支部隊以前一直都是無往而不利，戰功赫赫啊。

    這麼會在這種小場面裡翻船？

    然後基尼格爾大公，瞪大了眼，然後迅速恢復了平靜。

    他剛剛還在發愁要以何種理由“寬恕”座下這個年輕人呢。

    “站起來。”基尼格爾大公對指揮官說。

    “好好看，我相信，你絕對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輸掉，呵呵呵呵呵……”

    年輕的指揮官抬頭聽完基尼格爾大公的話，站起，轉身往戰場看。

    然後，瞪大了眼睛！

    姚從心們朝著基尼格爾大公的重甲步兵軍團的側後方前進。

    不奔襲，不衝動，連奔跑都沒有。

    只是前進，緩緩推進。

    軍陣對衝有講究的。

    不是一個勁地猛衝就行了，需要將戰線拉扯得對己方有利，最終追求穿透分割的效果。

    但也不能拉扯得太開，對面的支援部隊和預備隊在盯著的，你一旦太過脫離大部隊，就會被點名。

    然後，就很考驗支援者的水平了。

    支援部隊需要找準時機，從一個不會被掩護部隊直接消滅的方向，插到敵軍最薄弱的地方。

    比如，姚從心現在的位置。

    這裏剛剛是鮮紅火炬的屍潮過處，因為是“友軍”，基尼格爾大公的指揮官沒有在這裏做太多佈置。

    而剛剛又有基尼格爾大公的女忍部隊在這裏對姚從心進行阻擊，所以現場的指揮官並沒有想過要處理這邊，卻沒想到那女忍部隊敗得那麼快死得那麼幹淨。

    然後，基尼格爾的指揮官剛剛派出了最後的預備隊，後方掩護部隊的攻擊不可能落到預備隊的行進路線上，避免誤傷。

    所以，姚從心就進來了。

    而這一切，是要以上帝視角才能看得見的。

    姚從心只是遵循著姜柔菩難得教的一點點和戰術有關的小技巧。

    “光明大陸的主流戰場上，各部隊的行動都比較死板，各種動作也有跡可循。具體的內容我已經讓伍陸叄傳遞給你了。”

    而基尼格爾大公只覺得，打著打著，側後方突然就鑽出來一隊人馬！

    他們使用一種罕見的武器——全金屬製的沉重長槍，可見士兵的素質。

    心中有了怯意。

    他們身負烙印·鐵與火，甲具的附魔在這個奇蹟面前威力大減，只能發揮原來一半的作用，很輕鬆就被穿透。

    他們配合默契，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滴水不漏，所有的反擊在他們面前都宣告無效。

    他們所處的位置更是絕妙，和鏗鏘重錘的大部隊成一個銳角，那個小小的角落包圍了基尼格爾大公重甲步兵之後，困住十二個重甲步兵，卻只需要面對四個就可以了！

    其餘人，他們的武器太短，不能隔著一個人攻擊敵人，所以只能被擠在自己的戰友中間。

    而姚從心們的長槍！卻可以肆意穿插！

    這種時候！但凡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需要騎兵來撕裂這群人！

    但沒有騎兵的！

    城牆上方，狗頭人的弓手嚴陣以待，六門魔能炮至今都只動用了兩門而已，而且還不是滿負荷攻擊！

    “哈哈哈哈哈！”鏗鏘重錘的成員笑了！

    他們想不到這麼多。

    “哈哈哈哈！”他們漲紅了臉。

    他們只是看到了敵人在倒下。

    “哈哈哈哈！”他們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們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他們！切實地！感覺到了希望！

    姚從心只是面無表情地前進，刺出長槍，拔出長槍，整理姿勢，前進，刺出長槍……

    收割生命！

    基尼格爾大公忍不住從座椅上站起來。

    “呼嚯~”他驚歎，“那是，何等美麗的，一個夾角。”

    他把手放在年輕的指揮官的肩膀上，“你看，這就是奇蹟，戰場上獨有的奇蹟。”

    “一個合適的武器，一個合適的兵種，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合適的決策。這一切湊到了一起之後，就成就了，這種，戰場上的英雄。”

    “以一舉之力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存在！”

    ……

    年輕的指揮官顫抖著。

    “下去吧，你的未來，不該現在就結束。”

    “是！”指揮官大聲迴應，退後，行跪拜禮，再奔走。

    他要再近距離地，去看一看。

    基尼格爾大公扭了扭身子，歪頭，換一邊歪頭，看著戰場。

    他現在突然又不想就這麼輸掉了。

    這種打成這個模樣的戰局，可是，不太能輕易地碰到。

    ‘可惜……’

    輕騎兵去不了，重騎兵準備時間太長，如果再動用自己的精銳會“打破平衡”。

    “可惜。”

    基尼格爾大公，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狩獵的。

    他已經記住了姚從心這頭獵物，只等狩獵完畢清理戰果時……

    果然還是不能嫁女兒給他，所以只能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