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抵禦寒冷，他只能不停地走來走去，可是不多久，馬上聽到有人破口大罵起來，並威脅他說，如果他再不安靜，就要扭斷他的脖子。

    腳上有鐵鏈子，走動時會發出聲響的，睡覺的時候聽到這麼煩人的聲音，換作他也會罵孃的。

    正在這時，有人碰了碰他的腳，黑暗中看不清是誰在碰他，他就停下來仔細聽，後來聽到有人低聲說道：

    “過來！”

    聽這樣低沉的聲音，他知道那人並無惡意，便摸索著向那邊移過去，到了那人附近，只聽那人說道：

    “進來，睡我這兒。”

    只見這個人用一隻手掀起一邊蓋在他身上的乾草，要他鑽進去。

    這時他已經快被凍僵了，也顧不得有什麼想法，馬上坐下來，準備爬進去，可那人說道：

    “把溼衣服脫了，晾在草上面！”

    吳偉只好照辦，當他爬進去的時候，那人放開手，一團乾草就像被子一樣蓋在身上，他緊靠那人身子睡下，馬上感覺到有一股溫暖。

    於是，他們便背靠背緊緊貼在一起開始睡，雖然還覺得冷，但是，比起剛纔來，他已經知足了，一天的疲勞開始發酵，一閉眼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他纔看清了與他同牀共眠的那個人：黑臉，絡腮鬍子，兩隻小眼睛，兩臂和胸前肌肉突起，看起來身體十分壯實。

    爬起後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去找棉衣，可棉衣不見了，找了半天，他發現穿在另一個大漢身上，吳偉就走過去不客氣地說：

    “這是我的棉衣，還給我。”

    那人慢慢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吳偉，然後忽然肆虐地笑了起來：

    “你們聽到沒？他說這衣服是他的……”

    “哈哈哈……”

    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夥的，那些人一邊笑著，一邊向他靠攏，有人還綰著袖子，他馬上意識到了逼近的危險，便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正在這時，和他睡過的那個壯漢走了上來，將吳偉拉到一邊說道：

    “他看錯了，那衣服不是他的。”

    吳偉覺得十分委屈，那件棉衣明明是自己的，怎麼就沒一個人為他作證呢？

    那人將吳偉拉到一邊，低聲問道：

    “你覺得一件衣服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不用再說什麼，吳偉就理解了這話的意思，有些人是惹不起的，只能躲著。

    “謝謝你。”吳偉只能冷冷地道一聲謝。

    吳偉惡狠狠地又瞪了那個搶他衣服的人，心想，你等著，你會付出代價的……

    透過這件事他也認識到了一個真理，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要想生存，必須得有盟友。

    但出於自尊，他肯定不會去跟那個搶了他衣服的人結盟，只能跟這個給他溫暖的人友好了。

    可這人顯然是個獨行俠，並不喜歡與人交流，他想和他套近乎，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吳偉是有自尊的人，也就不去再問了。

    不過，儘管這樣，從起床後開始，他就一直跟在那人身後，與他為伍，這也是一種結盟的表現。

    白天出門幹活的時候，他仍然跟著那人。那人雖然不跟他多說話，但卻不時會幫他一把，兩個人相處的十分默契。

    這天回到住處，他學乖了，一點也沒遲疑，就衝上去搶乾草，然後在那人身邊鋪好了睡床。

    他這才發現，丟了棉衣也並不是什麼壞事，早上剛出門的時候雖然很冷，但回來後衣服是乾的，和衣睡下也就不那麼冷了。

    天黑了，倉庫裡馬上黑了下來，看守提著一個燈籠進來數了數人頭，然後就命令他們睡覺。

    今晚他們雖然沒有“同牀共眠”，但他們靠的很近，在這種情況下，抱團取暖是很有必要的。

    聽別的人還在那兒大聲聊天，他也就想和這人聊聊，就自我介紹道：

    “我叫一休，流浪至此，被他們當成奸細抓了進來……”

    “我是個俘虜。”那人輕描淡寫地只說了一句話。

    看人家不想說，吳偉也就沒再問。心裏卻有了計較。

    既然是俘虜，那一定是虎少爺那邊的人，他可不能太親近這人，出去了，這人將是他的敵人。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很默契地相互照應著，雖然沒有多餘的話，但由於這人身體很壯，那夥人再也沒敢找他的麻煩。

    從一開始，吳偉從來也沒有忘記逃走，一有空他就仔細觀察著周圍，後來他也注意到了，那個人也是，一有工夫，總愛打量周圍環境。

    經過觀察，這樣的機會不是沒有，但最關鍵的問題還是他們腳上的鐵鏈，打不開鐵鏈，任何的方案都沒用。

    這天下午他們照例搬石頭，當然，現在不是從河灘找石頭，而是把他們前幾天找的石頭搬回城裏去。

    這時，一位看守忽然招呼他們集合，他們就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前面開始排隊。

    犯人旁邊不遠站著一個陌生人。

    準確地說，是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個子不高，瓜子臉，身著一件青布棉襖，腰間還掛著一把佩刀，但看他那一臉的稚氣，根本不象是個武士。

    “我問你們，你們誰是鐵匠？”看守高聲問道，“城裏的鐵匠坊要找兩個幫工，會打鐵的優先考慮。”

    可是沒人應聲，大家只是互相看著，看誰有這樣的好運氣。

    誰都知道，鐵匠坊在城裏麵，那兒有鐵匠爐，燃燒著熊熊大火，在那兒幹活只少不會挨凍。

    “沒有嗎？”那個看守皺眉道，“一群傻子，這可是個跳出苦海的機會啊，真的沒人會打鐵嗎？”

    “我會！”只見吳偉上前一步，走到了看守面前。

    可走出這一步後，吳偉馬上就醒悟過來，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該死的皮六，又出來搗亂了，他連鐵匠鋪都沒進去過，他哪會打什麼鐵呀？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便望著那個看守傻笑。

    看守上下打量了一下吳偉，問道：

    “你這身板，連大錘都舉不起，你會打嗎？”

    “我會拉風箱，我會往火爐里加碳，我會搬鐵器……”

    吳偉一開口，那群犯人忽然鬨笑起來，直接將吳偉說話的聲音淹沒了。

    “胡鬧！”那個看守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馬上舉鞭子要抽，可正在這時，站在一邊的那個少年忽然說話了：

    “就他了，我正好缺個拉風箱的，還需要一個輪大錘的。”

    看守收回了鞭子，不服氣地望著吳偉。

    “我在鐵匠鋪當過幾天學徒，輪大錘我會。”一個個子不高的小哥馬上站了出來。

    “嗯，就你們兩個，跟我走吧。”

    少年說完，轉身就走，吳偉怕對方變卦似的，三步並做兩步上前跟在了那少年身後，向着城的方向走過去。

    可剛走了幾步，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同伴，就不自覺地回頭去看，那大鬍子衝他點點頭，示意他別在意，他這才心安理得起來。

    看來，這皮六也不是一無是處，要不是他，這個機會就與他擦肩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