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曉倏地抬起頭來，背脊挺得極直，視線如刀射向秋兒。

    待看清秋兒的臉，她的臉色有幾分奇怪，好像想哭又好像想笑。

    嫣紅的唇瓣輕輕開合，嬌軟的聲音依舊有幾分沙啞：“是你啊……”

    片刻之後，她的神色變得平靜，彷彿在短短的片刻時間裏便依然將所有情緒收攏。

    韓月曉微微勾唇，聲音平靜：“秋兒姑娘。”

    秋兒皺眉，眼底帶著探尋之意：“你好像不太對……”

    韓月曉垂了垂眸子，避開秋兒的視線：“我沒什麼不對。”

    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又何必再想什麼“如果”？

    秋兒本打算問問她為什麼做了新帝的妃子，但看著她蒼白失血的容顏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這樣的疲累，這樣的頹然，又怎麼會是自願的呢？

    秋兒抿了抿唇，溫聲道：“我帶你走吧，離開這裏。”

    “你的父母祖母和兄長如今都已經去了江南，我受了他們的託付，要找到你，我可以送你去和他們團聚。”

    韓月曉眼圈微紅，慢慢轉過頭去：“不必了。”

    秋兒有些不解：“為什麼？你不想和他們團聚嗎？”

    韓月曉聲音微沉：“我付出了自己最珍貴的，不能在沒拿到代價之前便輕易離去。”

    秋兒：“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

    韓月曉抬起頭看著秋兒的眼睛，眸底是秋兒看不懂的暗潮洶涌：“你幫不了我的，我想要的……太多了。”

    在她獻身於安慶帝，朝堂上卻還是下發了對她的父母親人的通緝令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無比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她要這狼心狗肺的容氏天下傾覆，她要他們容家人受天下人唾罵！

    商有妲己魅惑紂王，她也不在乎仿效一回那名滿天下的蘇妲己。

    秋兒沉默了一會兒，有心勸她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門外忽地傳來蘭花的聲音：“貴妃娘娘，溫水備好了。”

    韓月曉揚聲道：“算了，本宮此刻乏得很，今日便不沐浴了。”

    門外的蘭花微微皺眉，神色有些困惑，卻也沒說什麼。

    雖然她與貴妃的關係比較親近，但也猜不透她的每一個想法，尤其是在最近，她只覺得貴妃的性子越發捉摸不定了。

    但，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蘭花都不在乎，蘭花只要這位曾經無意間一句話救下她這個卑微宮女的美麗女子活著。

    待蘭花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再聽不到的時候，秋兒纔開口再度詢問：“你確定不跟我走嗎？”

    韓月曉微微勾唇，臉上的笑容無比美麗，輕聲道謝：“謝謝你，但我已經決定了。只是……我希望秋兒姑娘能幫我給家裏人遞一封書信。”

    秋兒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卻警覺她的消瘦和脆弱：“……可以。”

    她雖受人所託，但也不能枉顧韓月曉自己的心意強行帶她離開皇宮。

    韓月曉便走入內室在床榻旁的小几上拿了紙筆出來。

    自從被封了貴妃，她白日在這水雲殿中無所事事的時候就喜歡看些雜書，或隨意寫寫畫畫幾筆，聊作消遣。

    很快，一封薄薄的書信便被韓月曉交到了秋兒手中。

    美麗的女子看著秋兒淡青色的眸子，再次開口道謝，嘴角牽起的笑意卻有幾分勉強：“多謝了。”

    今日這一別，不止是送別了秋兒，也是斷了自己反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