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歡沒有說話，靜靜將他迎進去，然後走出房間，順便帶上了房門。

    襄王走到床邊，無力地單膝跪下。

    躺在床上的女子，小臉慘白，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細長卷翹的睫毛安靜地垂在眼瞼上，像是兩隻乾枯的蝴蝶。她的嘴脣乾涸，透著一種死氣沉沉地青灰色。

    他緩緩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不敢握緊，手卻忍不住抖了。

    “喜兒...”

    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他輕輕親吻著喜兒的手，兩頰的淚水漸漸滴在了她的手背上。而女子緊閉的雙眼，一動不動。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襄王近乎祈求道，“皇上已經答應我可以娶你。只要你醒了，我就可以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你不再是我的小妾，不用為我管鋪子。你若是喜歡侍弄藥草，我便在襄王府為你種一塊地，供你種植藥草。然後你為我生個胖娃娃，他們說女子生孩子很痛，一個就夠了。我不在府上的時候，他可以陪著你。”

    見她仍是一動不動，襄王的眸子滿眼黯淡。

    “你若是不喜歡京城的生活，我帶你回綏城。隨便你想去什麼地方都好，我都陪你去。你醒來好不好？”

    柔和的燈光打在喜兒慘白的臉上，她睡得很安詳，脈搏依舊虛弱。男人的話對她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她仍舊沒有動。

    襄王把臉貼近她的手背，眼中的淚水簌簌落下，整個人都被巨大的無助和悲傷籠罩。

    次日，太醫再來為喜兒診脈，走時依舊搖了頭。

    喜兒失血過多，又被濃煙嗆了下，大腦缺氧，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

    二歡終日以淚洗面，卻還得為妞子操持月子，照顧孩子。一連過了多日，就在太醫都斷定喜兒的命數已盡時，喜兒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被人渡著，能勉強吃幾口流食。

    她就像是一個紮了很深根的老草，表面枯黃，根卻沒壞。

    一連過了一個多月，她依舊是老樣子，傷口逐漸開始癒合，但卻依舊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好似是睡著了。

    襄王向皇上請辭了朝中政務。看他每日魂不守舍的模樣，皇上也不忍再讓他操勞，便應允了。

    自此之後，他每日都來府上看她，有時候會和她講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有時候給她講他們在綏城時的事情，有時候拿起書本給她讀。

    可是她始終都沒有反應。

    臘月下第一場雪時，皇上下令，傳召朔王入宮。

    朔王披著狐裘大衣，走進炭火燃得很足的御書房中，看見皇上負手而立，脊背微微佝僂，兩鬢已經有些許斑白。

    他將大裘取下，遞給公公，緩緩走到皇上身邊，拱手行禮：“父皇！”

    皇上聞言，轉過頭來，朝朔王點了點頭，吩咐人賜座，上了一壺龍井。

    “幼時你不愛喝茶，總說茶澀。朕便逼著你每日辰時必要喝一杯哦龍井，清目養神。”想起他的兒時趣事，皇上不由得露出淡淡娟娟的笑意。

    朔王看著他，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心底有些柔軟。他貌似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讓朔王覺得，他是個父親。

    “你還記得朕那時候和你說的話嗎？”皇上輕聲問道。

    朔王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輕點了點頭：“記得。”

    在皇上殷切的目光下，朔王陷入兒時回憶，然後微微勾唇，輕聲道：“父皇那時與兒臣說，若是討厭一個東西，不是要躲避他，而是要想辦法馴服他。連一杯茶的澀都容忍不了，日後又能如何成事。”

    皇上聞言，發出低低地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