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自鼻尖發出一聲輕哼，輕拂起衣袖站起身，冷聲道：“這麼多年都沒有來往，連他外祖父去世都不曾來祭拜。咱們陳家廟小，他這尊大佛今兒怎麼有空來了？一個晚輩，還要讓我這個長輩去門口迎他。莫不是他周家比我陳家有幾個錢，就能亂了這長幼尊卑嗎？”

    陳書長嘆一口氣，伸手指他：“不過纔是個秀才，你怎麼就一身讀書人的臭毛病，腦子都不知道轉彎。當初周老爺子將家產留給默兒，結果卻全部到了週二爺的手裏，默兒還落得個雙腿殘廢，體弱多病。我們去瞧他，週二爺說他體弱不能見人，你當這是默兒的意思？這些年，你覺得默兒的日子就好過？我們作為外家，沒伸把手幫上他些許就算了，哪裏還有臉在這兒怪他！”

    陳禮輕哼一聲，臉色陰沉。總歸若是他，無論日子多難過，身子如何不舒服，也不會外祖父去世都不來瞧一眼。

    “走吧！”陳書走到門口，見他還不動步子，忍不住，瞪了瞪眼睛：“你還不走？”

    大哥的話不能不聽，陳禮只得甩了甩袖子，隨他而去。

    喜兒推著周子默叩開陳家的大門時，陳書正帶著陳禮，往門口走來。

    “默兒！”

    這兩位舅舅，周子默幼時見過，倒能認得出來。

    他一一拜過，喜兒也跟著他微微屈膝行禮。

    陳家住的離周府並不遠，只不過週二爺與他們斷了來往，周子默又在玲瓏閣簡出深居。以至於這麼多年，他們竟然不曾見過一面。

    陳書看著坐在輪椅上面色冷白如玉的外甥，心裏一時傷感起來。

    若不是陳家家底兒薄，拼不過週二爺，又怎會讓大姐這唯一的血脈，留在周府受委屈。

    “外頭風大，默兒既體弱，無法吹風，快些進屋裏來說話。”陳書趕緊讓身，餘光瞥見喜兒，於是問道：“這位是？”

    周子默介紹：“我屋裏頭伺候的，叫喜兒的。”

    陳禮聞言，只覺傷風敗俗，忍不住鄙夷地輕哼一聲。

    雖說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但先納妾後娶妻的，多是些不成器的浪子所為。

    喜兒看出了陳禮的不待見，悄悄側目去看周子默的反應，卻見他面無波瀾，依舊淺笑著，像是沒察覺這位二舅並不歡迎他。

    幾人說著話，走進了內廳。

    剛坐下，陳老夫人和兩位舅母，都聞訊從後院趕來。

    一瞧見正廳裡坐在輪椅上的周子默，陳老夫人兩行清淚，齊刷刷地掉下來。

    她拄著拐，顫顫巍巍地走到周子默跟前，拿慈愛又憐惜的目光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心中大慟。

    年紀大了，連聲音都顯得無比滄桑：“你是詩詩的默兒？”

    周子默輕輕喚了一聲：“外祖母。”

    陳老夫人那眼淚頓時涌了出來，顫巍巍的手捧著他的臉頰，點頭“哎”了一聲。

    “我的好默兒，這麼多年，你吃苦了！外祖母沒往周府去瞧你，你心裏怨嗎？”

    陳禮聽不下去：“母親，我們何曾沒去周府瞧他，分明是他說自個兒身子不好，不能見人！”

    “你住嘴！”

    “你住嘴！”

    來自母親和大哥的呵斥，令陳禮訕訕閉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