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黎打上來的一盆水裏，他的一滴血正在上方徘徊著，一點點拉開往事的面紗。血入水中，可以窺見一生，最先呈現的會是血的主人最想見到的那一段記憶。

    他口口聲聲說想見雲長歌，虞爍前腳剛走，他就把念頭轉到另一個人身上了。

    ……

    南國邊疆這一戰有驚無險，損傷也不算慘重。

    但很不幸，落黎中毒了。

    解毒的藥，還得過一段時間後見到陸晟那傢伙，才能得到。

    這對落黎來說很是不妙，因為這毒一旦發作，實在難忍得很。就像有什麼東西搔他心口，搔得癢癢，問題是自己沒法去撓。這藥尤其針對妖族，落在他身上發作起來，跟要了他半條命差不多。

    又或許只是他這些年自在慣了，受不得苦。

    嚴冬夜裏，落黎裹著被子，看著顧恆一輪一輪的往屋裏打水，額角已經沁出了汗水。他也同樣，因為體內劇毒一陣更比一陣強的折騰，身上不住的冒著冷汗。

    不是熱，而是難受。掀開被子，他又覺得冷。

    其實解決痛楚的方法也不是沒有，落黎自己弄出了藥來壓制體內的毒發作，那藥卻被顧恆收走了。原因是，陸晟做出來給落黎的東西，雖能壓制苦楚，但吃多了會成癮。日後若是戒不掉，必定會在體內養成新的大患。

    說不定啊，解了眼前這毒，又要增加新毒。

    顧恆除去了身上衣裳，跨入桶中，露出了一副饜足的神色。

    落黎披著被子，小步小步的跑到了他身後，搬了凳子坐下。

    “我來幫你搓背。”他明顯是打著壞心眼兒來的，說好要幫忙，可手腕只淺淺的露出了一截。

    根本連背都碰不到，掙扎了好一會兒，抓著毛巾的手還是碰不到背。

    顧恆等了好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他，輕輕笑了一下，道：“你有本事把手伸出來。”

    “伸出來就伸出來。”落黎語氣裡，一副“我還怕了你不成”的氣勢，連帶著將被子都丟了。

    他現下只穿了裡衫，頂著滿屋子的冷氣，根本挺不了多久。變成人形後，因為修為高，跟人的體質越相近。跟正常人類相近的身體，矯情得很。

    落黎一邊伸出一隻手給顧恆舀水洗澡，另一隻手，偷偷摸摸的在顧恆堆在一邊的衣衫裡一陣亂抓亂摸。

    那讓人會上癮的藥在他衣衫裡，落黎撐不住的時候，顧恆纔會給他吃一點點。落黎跟他說了自己是妖族，或許吃了藥不會跟人類一樣，但他還是不肯。

    幫自己擦背的手擦一下停一下，有氣無力，動作遲鈍。這搔癢癢一般的貓手貓腳顧恆忍了好一會兒，耳畔聽到了一些動靜，迅速的回頭將他一瞧。

    落黎好端端的盤腿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作那隻手，擱在浴桶上，似乎什麼都沒做，就一直擱那兒。見顧恆轉過頭來，便笑眯眯的對著他笑，乖得顧恆都不忍心冤枉他。

    顧恆微微皺眉，瞥了一眼自己的那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