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兒聽到賈母的聲音，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把今日在書畫鋪子裡偶遇到賈旭，還有賈旭說的話，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賈母。

    賈母聽罷，立馬就差人去把賈旭叫回來，對著剛纔看到沐琬離開的家丁問道：“你瞧見表小姐朝著哪個方向去了嗎？”

    那家丁皺眉想了好一會，才說道：“表小姐好像是朝著城東走去了，而且當時表小姐面無表情地就從小的身邊經過，小的與表小姐說話，她也沒理。”

    “城東？”賈母眼睛驀地睜大，“不好，琬兒是要出城，你們幾個趕緊派人把琬兒追回來，一個弱女子在外，那怎麼能行？”

    幾個家丁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即拔腿就分散開，去尋找沐琬的蹤跡。

    結果，等到天黑，也沒有找回來沐琬。

    純兒哭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小姐……你怎麼那麼傻，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你何必就要他呢！”

    賈母坐在一旁，輕聲安慰著純兒，“你別擔心，老身已經又派了人出城去找，只要有訊息，就會告訴咱們的。”

    兩人說話間，賈旭才從外面回來，走進正廳，問道：“表妹出什麼事了？怎麼好端端的就不見了呢？”

    這次，賈母沒有說話，純兒哭得已然是淚眼朦朧，她冷笑了一聲，指著賈旭的鼻子大罵：“賈旭，你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渣男，你明明知道我家小姐為你做出的一切，你還說你不喜歡她，小姐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賈旭大驚，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沒錯，就是你想到的那樣。”純兒目光憎惡地看著賈旭，恨不得將賈旭立刻撕碎，“現在好了，小姐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你滿意了吧？你就是一個懦夫，絡令妃不會喜歡你，我家小姐從今往後，也不會再喜歡你！”

    賈旭聽著純兒咒罵的話，不知為何，心中並沒有因為她在提及絡令妃時，而產生任何心痛的感覺。

    但是當純兒說沐琬再也不會喜歡他時，賈旭卻覺得，自己的心彷彿空了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賈旭抱著頭，慢慢地蹲下，心臟處傳來的疼痛快要讓他喘不上氣來。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能讓我家小姐因為你受的苦，就一筆勾銷了嗎？賈旭，你最好祈禱我家小姐能夠平安無事，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純兒也是跟在沐琬身邊，看著沐琬為賈旭委曲求全，怨氣早就憋了一肚子，現在正好發泄出來。

    賈旭低垂著頭不說話，任憑純兒罵著。

    半晌，賈旭站起來，就要往外衝，賈母看到賈旭泛着血絲的眼睛，連忙讓人把賈旭攔了下來。

    “你要去幹什麼？”賈母的表情嚴肅，問道。

    賈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去找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要和沐琬解釋清楚！我要去找她！”

    賈旭彷彿陷入了癲狂一般，不停地重複著“我要去找沐琬”，即便是有好幾個人攔著賈旭，賈旭也不肯後退半步。

    純兒卻只覺得賈旭在惺惺作態，她擦乾淨眼淚，恨恨地看了一眼賈旭，便離開了正廳。

    其實純兒已經猜出了沐琬大概是要去哪裏，因為剛開始得知沐琬不辭而別的訊息，純兒一時被傷心和對賈旭的憤恨矇蔽了頭腦。

    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沐琬應當是回到了老家，沿著江南那一帶的路，總是能夠找到沐琬的。

    不過這次純兒並不打算告訴賈旭，就讓賈旭一輩子生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吧！純兒像是洩憤般地想道。

    “賈旭。”賈母走到賈旭面前，眼中不再有以往的溺愛和縱容，“事情是你做出來的，琬兒也是因你而走，想必琬兒這次也是因為失望至極，纔會不辭而別，我希望你一人做事一人當，處理好這件事，娘累了，先回去了。”

    賈母說完，便與賈旭擦身而過。

    正廳內的人陸陸續續走光，賈明看到賈旭這樣，雖然也和大多數人一樣，認為是賈旭自己不知道珍惜，才追悔莫及，但還是耐心勸道：“少爺，當務之急，就是冷靜下來，抓住一切有利的線索，然後找回沐琬小姐，解釋清楚。”

    賈旭並沒有說話，他低垂著頭，腦海中全部都是沐琬對他說的話，原來，沐琬的一顰一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心裏。

    “賈明……”賈旭的聲音開始哽咽，他努力忍著淚意，“我想……我知道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賈明說得對，他對絡令妃，到現在其實只是不甘心，那是賈旭遇到的朦朧而又美好的，一種寄託着賈旭所有對另一半期望的感情。

    所以賈旭總是把絡令妃理想化，覺得離開絡令妃就活不下去。

    但現在看來，誰離開誰都能夠活得下去，絡令妃有了禹城，而他的身邊，也一直有沐琬在陪著他。

    賈旭終於明白了過來，絡令妃是他少年的悸動，沐琬纔是那個與他攜手恩愛一生的伴侶。

    賈明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人生世事無常，最怕的就是一方已經攢夠失望離開，另一方卻驚覺對她的情意，可是，人去樓空，早已不復往昔。

    賈明扶起賈旭，朝外走去。

    等到回了賈旭的房間，賈旭愣愣地坐在哪裏，即便賈明說什麼，賈旭也是機械性地應答。

    賈旭枯坐了一夜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就找賬房支了銀兩，策馬向着城東趕去。

    賈父在賬房彙報了賈旭的情況後，沒好氣地說一句，“算這個小子還不蠢，知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賈母也是欣慰一笑，“總算是開竅了啊，這人哪，就是要珍惜眼前人，是吧，老爺？”

    賈父深以為然地點頭，順便不忘對賈母表忠心，“我的心裏可只有你一個人，這些年，我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

    賈母攤手，並沒有正面回答賈父的問題，反倒是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