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在青城山有一頭白猿開闢出了一塊淨地，庇佑周邊人類，使得有數十萬人得以免遭獸潮衝擊，安然生存了下來？”

    李書俠才走到二樓樓梯口處，便心神一動，聽到了父親震驚的失語聲。

    白猿，數十萬人？

    李書俠眉毛一挑，深感意外。

    他還以為當今的西南大地上已經沒有成規模的人類聚居地了呢，沒想到居然還存在有一個不遜色於城鎮規模的數十萬人聚居地。

    雖然半年間一路走來，眾人中途也遇到過大大小小數十個聚居地，但是那些聚集地中人數最多的也沒有超過千人，與其說是人類聚居地，倒不如說是倖存者營地。

    “對，我就是接了任務，出來搜尋其他倖存者，並帶回學院的。”一道沙啞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雖然其聲音沙啞難聽，但卻有種讓人莫名心安的信服感。

    “學院？”隨著話語聲響起，李書俠的身影也隨之緩緩出現在樓梯拐角。

    聞聲，眾人的目光頓時全都投射了過來，而其中一道目光更是使得李書俠頓覺臉上一陣刺痛。

    而不用特意去感知，李書俠便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誰。

    轟！

    李書俠眸光如電，與之碰撞在一起，恍惚間眾人耳畔好像有金鐵交鳴之音響起，碰撞不息，而虛空中更是有兩座劍山在碾動，轟隆作響。

    但下一刻，一切卻又都消失不見，好像之前的種種都只是眾人的幻覺一般。

    但是眾人知道，那並不是幻覺，而是武道修為達到一定高度後，精神交鋒所造成的異象。

    一瞬間，本就安靜的一樓大廳徹底變得一片死寂，唯有外面狂暴的風雪聲呼嘯著溜了進來。

    身穿青布厚棉道袍的道士深深地看了李書俠一眼後，收回目光，冷冷答道：“對，天蜀學院，由白原院長建立的武道學院。”

    “白猿院長？”聞言，到了道士近前的李書俠不由眉頭一挑，詫異出聲。

    而這時，李書俠才發現道士雖然長得丰神如玉，但是卻滿臉死灰，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並且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屍臭味。

    似是察覺到了李書俠眼中的驚異，道士面無表情的瞥了李書俠一眼。

    “原野的原。”

    “哦……”李書俠在微微頷首後，收回打量的目光，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而問道：“還未請教姓名？”

    “白夜，永夜的夜。”

    白夜眼神銳利如劍，話語聲中不帶絲毫感情，就好像具行屍走肉般。

    見狀，李書俠不由皺了皺眉，因為在他的感應中，白夜的氣息若有若無，縹緲至極，好像下一刻就會遁去，消失在天地間。但是其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卻又給人一種粘稠死寂的陰翳感，最重要的是，這兩種氣息都與那晚戰鬥時所表現出來的煌煌威勢不符，甚至是嚴重衝突。

    再一想到之前目光碰撞時對方所散發出來的鋒芒氣息，李書俠不禁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其背後所揹着的道劍。

    “那接下來白先生是要帶我們前往天蜀學院聚居地嗎？”

    “對！”白夜惜字如金，一個多餘的字都不願說。

    但李書俠對此並不以為意，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知道並不是故作冷漠，而是性格如此。

    但就在李書俠要再次開口時，一道驚天的氣息兀地出現在了他的感應之中。

    刷！

    與白夜對視了一眼後，兩人的身形同時一動，直接從原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警局外。

    眾人愣了片刻，方纔陸續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向外涌去。

    放眼望去，只見在漫天飛雪的群山間，一道白芒衝破無盡風雪與厚厚陰雲，直入雲天，形成一道接天連地的白色光柱。

    “那是……劍氣？”李書俠望著天邊那聲勢驚天的異象，眼中盡是愕然與難以壓抑的震驚。

    在他的感應中，那通天光柱完全就是一柄劍氣滔天的絕世天劍，無盡的殺伐之氣若驚濤拍岸，將漫天陰雲攪了個粉碎，空間也被扭曲，使得天空直接崩開了一個大洞。

    而即使是相隔千里，李書俠也仍舊能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無比心悸的強大氣息，那氣息叫人如芒在背，好像廣茂群山的虛空中都密密麻麻地遊離著無數細碎劍氣。

    李書俠根本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武道修為方纔可以達到這般劍氣沖霄，劍動山河的恐怖程度。

    但是下一刻，李書俠就是心神一動，想到了蜀地劍仙的傳說。

    蜀地有劍仙的傳說由來已久，甚至已經達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而眼前這般驚人的景象，或許唯有那傳說中的劍仙方可做到。

    但是……

    ‘嗯？’忽然，沉思中的李書俠目光一凝，注意到身旁的白夜眼中居然沒有絲毫的震驚，更多的竟是疑惑與擔憂。

    ‘莫非……’李書俠心神一動，想到了某種可能。

    終於，在十多分鐘後，驚人的異象開始緩緩消散，但是那因為陰雲盡碎，有陽光投射進來，燦爛明媚的大洞，在漫天風雪中仍是那樣的刺眼，提醒著眾人剛纔發生了什麼。

    異象消散後，不等白夜張嘴，李書俠便主動扭頭開口道：“何時出發？”

    聞聲，白夜微微偏過頭，死寂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直直望著李書俠，使得李書俠都不由感到脊背寒毛倒豎。

    終於，就在李書俠忍不住要皺眉時，白夜意味深長地深深望了李書俠一眼，淡淡道。

    “儘快！”

    說完，白夜竟身形一動，沒入漫天風雪中。

    其實，在李書俠甦醒之前，白夜就出去尋找過其餘的倖存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座城市廢墟已經沒有了活人，卻是一個都沒有找到。

    不過很顯然，他並沒有放棄，趁著李書俠等人收拾物品行李的空隙，仍不死心的他又再次出去尋找。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其實是一個麵冷心熱的人。

    “小子，怎麼樣，傻眼了吧，現在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了吧？”似是察覺到了自己兒子眼中的詫異之色，從剛纔驚天異象中回過神來的雲婉兮話語中滿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人比你更高冷，更修煉成狂吧？”

    李書俠緩緩收回望向白夜背影的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聞言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我似是知道自己之前冥冥之中的感應究竟應在何方了。”

    聞言，雲婉兮與李靜守皆是一愣，旋即兩人心頭一動，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纔那通天光柱所在的方位。

    “天蜀學院？”

    李書俠緩緩搖了搖頭。“不，準確的說，是白猿院長！”

    “白原院長？”

    “白猿的猿！”

    “嘖，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微微愣神後，很快就明白過來的李靜守不由咂了咂嘴，一副長見識了的模樣。

    雲婉兮雖然很快也明白過來，但是她關心的重點顯然和李靜守不一樣。

    “你以後不會就要跟著那樣的存在學習劍法了吧？”

    即使性情淡漠如李書俠，一想到自己未來有可能會拜那等存在為師，他的神情也不由變得複雜起來。

    最終，他只能無奈道：“看情況吧……”

    “嗯，別太勉強自己，我們先去收拾東西。”雲婉兮憐惜地摸了摸李書俠的頭，柔聲安慰道。

    剛同雲婉兮轉身，李靜守似是想起了什麼，扭過頭沉聲道：“對了，這次一共犧牲了二十一個人，都埋在了警局後面，你待會去祭奠一下。”

    “二十一個，怎麼這麼多？”瞬間，李書俠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一開始因為大意，被搖椅聲趁虛而入，犧牲了六個，後來沒有軍陣保護，又因為戰鬥餘波犧牲了十五個。”李靜守儒雅的臉上不知何時捲上了蕭索與黯然。

    “嗯，我知道了，我待會就去。”李書俠緩緩點了點頭，臉上也滿是說不出的黯然。

    “對了，馬長豐也死了！”最後，李靜守低聲提醒道。

    說完，不等李書俠說什麼，他就直接轉身開始招呼還未從剛纔非凡異象的震撼中走出來的眾人收拾行李，準備啟程。

    而李書俠則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後，方纔將目光轉向一旁自始至終都雙手抱胸，冷眼站在遠離人群外的兩人。

    現在，該是秋後算賬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