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易完成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隔著幕簾,子休淡淡的念詞與舞臺上的念詞完全契合。只不過一個悲涼如秋讓人淚目,一個卻猶如冷漠的旁白毫無感情。面前站著的兩人已經完全陷入了他的故事中,雙眼之中盡是悲慼。他好幾次看到虞夕偷偷抹眼淚,就連項籍也是神情呆滯。
“虞夕,夕陽的夕。這就是項羽在最後給虞姬取的名字,難是難聽了點,不過倒是貼切的很。你們兩個不就像夕陽一樣絢爛而短暫嗎,所以我在為虞姬立的墓碑上刻的就是虞夕.......”子休的視線落在兩人的身上,可視線卻像是在透過兩個人去看過去的他們。這些話似乎是在向當初的那個項籍說著,你拜託我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
幕簾後面嘈雜的聲音不斷傳來,似乎是已經散場了。而包廂裡陷入了寂靜,直到整個劇院之中再次安靜下來。虞夕噙滿悲哀的眼睛看向了子休,聲音裏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他換了什麼?”
“什麼?”項籍似乎被虞夕突然出聲嚇到了,滿臉不解的看向她。此時,他看向虞夕的視線裡多了一些什麼。
“項羽,他最後跟你換了什麼。他的確死在烏江了不是嗎,那虞姬以自己性命換取的那個機會呢?他跟您換了什麼......”
“你叫虞夕,虞氏後人。他是項籍,雖然不是項羽的直系後代,卻是實打實的項氏武學後人。而你們兩個的名字都是我當初親自上門給取的,你們今天到這裏來也是因為我的請柬。當初他拜託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虞夕,我的確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地方。”子休還是那欠扁的性子,一番答非所問讓兩個人都是呆滯在了那裏。這些話很容易燭讓人誤解,項籍便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提這樣的事情,那不是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了嗎。”
反觀項籍的懷疑,虞夕反而很是淡定的看著子休。這下子休竟是被她的視線盯的有些不自在,終於再開口說道:“其實當初我雖然拿走了他的帝王夢,有了虞的犧牲他也可以跟我要求得到這個天下。只不過最後他也只能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真正實權掌控著,可是他問了我如果不是他,那個人能不能給天下百姓帶來好運。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不能預知未來。我只能說下一個擁有這個天下的是天選之人,所以他選擇將自己的性命作為一個機會送了出去。推動了下個時代的到來,最後選擇用那個機會換取下輩子還能和虞相守一生的機會,我成全了他。”
兩人在子休淡漠的話語下驚得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下一刻項籍雙手重重落在桌面上,聽聲音就知道他的手掌肯定在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指向子休,手指離他鼻頭僅剩半寸距離:“你這故事編的有點離譜了點吧,你說項王和你換了來生和虞姬相守。你的意思是我和她就是轉世嗎,說出來誰會相信。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不過地府走一遭而已。就要用兩千多年的時間嗎,騙誰呢。”
他這個動作讓子休的眸子微微眯起,周身散發的冷氣逼迫著項籍緩緩收回手。可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卻是沒有絲毫的消減,依舊一副看神棍的樣子盯著子休。
“人生在世誰能保證自己從不做錯事,從每個人落地的那一刻開始屬於他自己的功德簿便是開始記錄。做了哪些好事能得好報,做了哪些惡事要得報應都一一詳細記錄。之前我不是說過嘛當年的項籍雖是為天下萬民而戰可是他手中的血債卻是實實在在的,雖不會當時便有報應可也抵消了他在世的所有功德。除了帝王命他根本沒有別的東西能夠用來換替虞逆天改命的機會,等他到了地府自然要為生前犯下的所有血債贖完罪才能再投胎轉世。要不是我跑了好幾趟地府,給輪轉王那個老傢伙辦了幾件無償的事。他怎麼可能還轉世為人,頂多轉世為山中野獸罷了。”想起之前爲了項羽還能轉世為人的事情他被輪轉王那個沒良心的傢伙威逼著辦了好幾件沒有酬勞的事情就氣的不行,還被迫答應了五百年之內不能在鬼界交易,這是他不得不做卻也最後悔的一件事。
虞夕的視線一直黏在子休的臉上,看著他的臉色隨著話說出口一點一點的變得陰鬱起來。原本在此前她一直以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個無利不為的商人,可是現在她漸漸發現他不過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彆扭人罷了。思及此處她的臉上多了幾分戲謔。
野獸兩個字說出口,項籍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在他開口斥責子休之前虞夕搶先開口:“謝謝您,成全了項王的宏圖,也成全了虞姬的幸福。”
“小女子還有一個問題,如果這真的是天子劍我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劍身呈兩色,而且劍身上的血跡即使儲存的再完好也不可能千年不腐,怎麼也會損耗一些。”虞夕這下膽子大了,伸手從錦盒之中提起天子劍。指腹輕輕落在了劍身那些黑色的痕跡上,感受著那種血跡乾涸之後粗糙的感覺。
“你們虞氏頂多不過是和我一樣的保管者,天子劍乃是非命定之人不能持的神劍,又豈是你們虞氏區區凡人的先祖能夠鑄造。天子劍原名蒼海,乃是上古不周山的山神以不周山岩石與無盡海海底礁石兩種材料鑄造的。當年不周山倒,身為山神的他沒有了為之守護的神山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他在消散身歸無盡海之前將自己的神魂剝下了一縷,將其附著在了神劍之上。蒼海被拋入大地,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虞氏後代的手中。時過境遷之下蒼海成了天子劍,只因爲蒼海繼承了山神的遺志,它只守護那些為心中理想而不懈努力的人。姜尚的執著是爲了解救暴政下的奴隸們,嬴政的執著是掌控天下不再為他人棋子的執念。而項籍心中的執著.......”
“是對天下百姓的守護。”項籍開口接著說下去,他雙眼之中透露出的堅定讓子休看他終於順眼一些了。
“對,身為楚國名將之後的他從懂事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以守護天下萬民為己任。只是他太過於執著,以至於最後本末倒置。將天下拱手讓人....行了,這東西我也成功交到你手中了,今生你倆的命簿是我親手改寫的。一生安康幸福,會相守到終老。”本來好好說著呢,子休突然沒了耐心,有些煩躁的從虞夕的手裏奪過長劍收回劍鞘之中。將古劍直接塞入項籍的懷裏,不等兩人從子休這一系列的動作中回神,在突然出現的巨力之下兩人便是被推出了房間。
兩人面面相覷,呆愣的看著那緊閉的雕花木門。直到現在,雖然事情始末終於是清楚了。可是項籍還是轉身再次去推了推房門。此時的房門好像被巨石堵住了一般紋絲不動,也沒有那種老式實木雕花門被推動時的咯吱聲。
“先生,項籍還想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推不開門的項籍只能隔著房門開口詢問,可房中卻是沉默以對。面對好半晌也沒有反應的房內,項籍還是開了口。
“您說項王以帝王命換了替虞姬逆天改命,那麼那個最後得到天下的人是不是也和您做了一個交易呢?”這話出口虞夕臉色大變,這個問題將之前虞夕所有的認定全部推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子休就只是個以利益為本的商人。霸王別姬的悲劇算是他子休一手造成,事情也變得不那麼簡單。
一門之隔,房間之中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一聲杯蓋落下的清脆聲音在房中響起,可緊接著依舊是默不作聲。就在兩人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房間中傳來了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其實有些時候即使命運既定也會有無數次出現岔路的機會,我不過是做了那個讓命運做出選擇的推手。如果你非要追根究底的話,我只能奉勸你一句,有些事並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探知。”
劇院外,兩人一起離開,帶著那柄神劍先回到了虞氏祠堂。爲了眼前這個和自己似乎已經被紅線緊緊纏繞上的女孩他願意做出讓步,先跟著她來告慰祖先。在密密麻麻的神位之前,長劍再次出鞘。這一次,它終於顯現出了它真正的模樣,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劍身之上那些黑色的血漬漸漸化作煙塵消散在空中,銅鏽完全消失不見。龍鱗刻紋也變了樣子,變成了散發著淡淡光芒的波濤紋路,渾然一體的墨青色澤代替了之前的雙色。
這纔是真正的蒼海劍,這一刻他們倆也真正相信了子休說出的那個故事。因為蒼海劍在所有人面前證實了它的主人是誰,也同時證明了所有從子休嘴裏說出來的話。
春去花開謝,君王豈復知。不如劉項際,猶有葬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