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決裂
看著眼前退去脂粉釵環,脫去那五彩華衣的林雲清。身穿一身雪白的錦緞褻衣,一頭青絲散落在兩旁。這一刻才發現那個平常豔俗異常的林雲清竟然是這麼一個容色清麗的美人,已過將近四十的年紀在她身上根本沒有留下痕跡,反而讓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韻味。可以想見,當年的她會是何等的美麗。思及此處,司秋更是不解為何那男子會拒絕林雲清。
“他說自己身無長物,還容貌盡毀。配不上我,讓我另尋良配。那一刻我便認定了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輩子就是他了。即便他拒絕了我,我也不死心。因為我知道他也是喜歡我的,要不然也不拒絕我。所以我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只鬧的滿城風雨,百姓之間皆說我不顧禮義廉恥。我的名聲也算是敗盡了,可是他依舊不點頭。直到我也慢慢灰心,第一次不再去找他的時候。他找來了,找到了我。問我母親我是不是病了,母親將一切直言。也將我們的家世盡數告知,告訴他其他的任何我都不在乎,只因爲我是真心愛慕他。”林雲清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一時間不知是悲是喜。
“他答應了?可是他為什麼會戰死沙場?”司秋終於開口,她所知道的故事僅僅是林雲清的愛人戰死沙場。林雲清爲了替他受節做了這華世坊的老闆,每天故意的將自己打扮的那般豔俗不堪,為的就是能將自己保護好。
而無名其實就是爲了林雲清所寫的,為的不僅僅是她那場戰死沙場的愛情。也爲了所有爲了天下太平而付出生命的所有英雄,他們值得。
“母親和他談話後的第二天他便帶著媒婆上門提親,帶的還是那個當初給我說媒的那個。當所有禮節都已經走過,只剩婚宴的時候。朝廷突然對外開戰,身為洛陽城守備軍的他被徵調前往戰場。就在我們婚宴前的三天前,就在我正在糾結冠上鑲嵌明珠還是寶石的時候。他隨軍出征,我們倆連最後一面都沒來得及見一面。我從未想到,這一次沒有道別的分開竟是永遠。當大軍班師回朝的時候,我便收到了他同營士兵送來的慰金。原來他竟是戰死沙場,就連屍身都是沒有找回。那一刻我的天崩了,眼前只剩黑暗。我將自己關在房裏整整一月,數次尋死。可都被母親救回,母親拿著手中的銀簪抵在脖頸上。對我說,如果我死了,她會立即隨我而去。沒有辦法,我只能打消了尋死的想法。整個人雖然活著,但也跟死了相差不大。就跟個活死人似的,整天抱著他以前的衣衫哭成淚人。”林雲清眼角有著淚水不斷溢出來,神情哦痛苦至極,就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段時間,那種失去摯愛的痛苦重新充滿心間。
司秋不忍的別開臉,她知道兩人之間的故事。但是她卻只是粗淺的知道,從未真正瞭解過原來兩人之間的糾葛會如此之深,愛的如此深沉。原來多年來,一直隱藏在林雲清心底的傷痕竟然這麼深。
“就這樣不人不鬼的過了一個多月,母親終於忍不住了。揪著我,重重給了我幾個耳光。將我房間裡所有他的東西都是全部雜毀,將所有衣衫皆是送入了火坑之中。我掙扎著想衝進火裡拿回來,母親拉著我。讓我眼睜睜看著那些東西在我眼前燒成灰燼,所以現在我身邊除了我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跟他有關聯。那時候我都瘋了,拿著奪到手裏的銀簪,竟是想要傷害母親。母親不顧危險,用力的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說,他也想我活著。連帶他的份也一起好好活著,這一句話喚回了我的理智。從那天起我恢復了正常,也是不久之後母親死在了重病之下。我成爲了華世坊的老闆,在那一年的最後一天裡撿到了你。”一年之間失去了僅有的兩位親人,司秋都無法想象那是何等的痛苦。
在徐寒告知一切的時候她都尚且無法接受,她根本無法想想如果自己身處這樣的情況之中,她會怎麼樣。
“當把你抱回坊裡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母親和他特意送到我身邊來的。讓我們兩個能作伴,互相給予溫柔。所以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你是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所以當他們開始尋找你的時候,我是不願意的。從心底裏告訴我自己,你不是。你不是那個他們在找的女嬰,你不是。”林雲清眼裏滿是悲慼,她的話明顯連她自己也不能欺騙。
“所以你留下了我,將我培養成這個名動天下的紅伶。成為這華世坊裡的頭牌,讓我失去了原本該平凡普通的生活。讓我與我的家人之間分別如此多的年,讓我從小就厭棄我自己,覺得我就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不祥之人。”司秋站起身來,厲聲斥責著眼前完全頹敗的林雲清。
林雲清的嘴張張合合,她想說什麼。可是根本無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她心知肚明。司秋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司秋悲哀的一生都是她一手造成。其實在徐寒第一次來到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發現他就是多年前跟在那兩個男子身邊的那個男孩。是司秋真正的至親,當看著徐寒一步一步走進華世坊的時候。
她動過心思,想過將徐寒趕出去。不給他任何接近司秋的機會,可是她也知道。她那樣的做法不過治標不治本,總有一天會徹底失敗。到時,她努力爭取而來的時間不過是在司秋心頭多增添一分仇恨罷了。
所以她放棄了那個想法,當她踹踹不安的等到第了幾天。當終於等到徐寒的再一次光臨,以為司秋即將被她帶走的時候。徐寒就像我普通的客人一樣在和司秋暢談一番之後,便是緩緩離開。竟是絲毫沒有提及所有的事情,只是在離開之前狠狠的看了一眼林雲清,她至今也忘記不了那個讓他渾身發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