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天龍從案板上挑了一塊豬脊肉，這個部位的肉塊最適合加工成肉片和肉絲。然後一手拿肉一手執刀，走向彭代輝，他早已彎下腰，呈90度，雙手摁在膝蓋上。

    “指導員，對不起了，您多包涵！”稅天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彭代輝說。其實他心裏一直不大瞧得起政工幹部，覺得他們只會耍嘴皮子，打仗不行，這次正好檢驗一下，看這個指導員是否夠膽量。他最佩服有膽有謀的人，譬如領導南昌起義的革命將領和浴血奮戰的紅軍指戰員，哪一個不是錚錚男兒？

    此時在場的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稅天龍想透過這件事洗涮彭代輝，讓他當衆出醜；彭代輝希望以此證明自己勇敢無畏，不僅能言善辯，而且膽力過人；遊清明明白了稅天龍用意，震驚之餘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旁觀；老羅相信稅天龍實力，反倒替彭代輝擔心，萬一有什麼閃失如何向上級交代？小章饒有興趣觀看，平生頭一回見識在活人身上切肉，真是驚險刺激。

    彭代輝彎著腰站在太陽下，場面滑稽可笑，倘若被其他戰士看到定會引起一片譁然。連長郝安奇也絕不可能答應，依他看來，這是嚴重違反軍紀的行為，應該被制止或懲戒。

    稅天龍大步走到彭代輝面前，再次強調：“指導員，準備好了嗎？開始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囉嗦啥！開始吧，怕死不是紅軍，怕死不是革命戰士！”彭代輝回答得鏗鏘有力中氣十足，令人肅然起敬。稅天龍不禁點頭讚許，心裏多了一分壓力，畢竟是連隊黨代表，不能有半點疏漏啊！

    所有人裡面最緊張的不是稅天龍和彭代輝，而是遊清明，混跡菜市場多年見過不少耍刀高手，從未有人敢在活人後背切肉，需要多大膽識？！老爸算是肉攤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充其量只敢吹噓“一刀斃命”，也即是一刀割斷活豬咽喉，深達數尺，無須再新增第二刀，裡心鎮找不出第二個。

    稅天龍把肉塊平鋪在彭代輝後背上，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涌上彭代輝心頭。回想起度過的三十多年，吃肉的日子屈指可數，有時連肉味都忘了。如今一大塊厚實肥膩的豬肉擱在身上，卻沒有半點食慾，是不是年齡大了，對油葷喪失興趣？還是產生膽怯之心？

    在三雙眼睛關注下，稅天龍手起刀落，開始在彭代輝身上迅速遊動，比剛纔還要快，只見刀背忽上忽下，沒有一絲響動。彭代輝如同一座泥菩薩，屏住呼吸，任憑稅天龍擺佈。事後他悄悄告訴郝安奇：當時恰好尿急，膀胱裡已經裝滿尿液，只能拼命忍住，那種感覺終生難忘。

    小章心裏默唸著時間，當數到“18”時稅天龍停止移動，左手猛一抓，把肉絲拽在手心。老羅遞過大碗，他的手鬆開，縷縷肉絲落在碗裡，像一條條毛茸茸的蠶寶寶。大夥兒再回頭觀望，彭代輝後背上光滑如常，不見絲毫痕跡，連肉屑都沒有。

    “好啊！班長刀功一級棒！”小章率先鼓掌慶賀，彭代輝親身經歷感同身受，當然也鼓掌祝賀。只有老羅和遊清明沒拍手，老羅見慣不驚，這點把戲對於稅天龍而言就是耍著玩。遊清明沒鼓掌，因為驚呆了！這種切肉方式，與其說顯示刀功，更像一種測試心理素質的手段。假如力度把握不當，用力過猛，刀刃極有可能觸及人的肌膚乃至骨骼，反之如果畏手畏腳，力度不夠，豬肉纖維無法分離，肉絲無從談起。

    “小遊，該你了！行不行？不行就算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命關天吶！”稅天龍對遊清明說道，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遊清明打了個寒顫，猶豫起來，論刀功自己並不遜色，論膽識，或許達不到稅天龍那種程度，要不放手一試？要不舉手投降？

    除稅天龍之外分成兩派：一派贊成繼續比試，以小章為代表；一派反對嘗試，以老羅和彭代輝為主。小章年輕氣盛，希望遊清明打破班長不可戰勝的神話，為年輕人爭氣，因此極力贊同。老羅清楚稅天龍實力，認為遊清明自不量力，而彭代輝從炊事班大局出發，不願意看到不利於團結的局面，所以阻止比試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