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異常沮喪，但終究得面對現實，歐陽明兄弟倆收拾好行囊，準備離開這裏，繼續漂泊生涯。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歐陽兄弟請留步！”歐陽明回頭一看，竟是孫老爺，他來幹嘛？

    “請歐陽兄弟借一步說話。不遠處有個茶樓，咱們去那兒小坐片刻，如何？”孫老爺說得極為誠懇，歐陽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何況才吃了人家早點，吃人口軟拿人手短，即或孫老爺有事相求也不便推辭。在這種念頭驅使下，腿腳自然而然跟著走了。

    茶樓裝潢極為考究，陳設古樸典雅，歐陽明心中暗想：才溪這種小地方居然有如此高檔場所，算是大開眼界了。孫老爺讓夥計沏了三杯好茶，直言不諱說道：“我和歐陽兄弟有緣，一見如故，索性開啟天窗說亮話，把實情相告吧！”“孫老爺但說無妨，小弟儘管年輕，規矩還是懂的，不該說的話都會爛在肚子裡。”歐陽明心直口快，這一點也正是孫老爺產生信任的緣由。

    “可能歐陽兄弟多少看出一些，我原本畢業於英國倫敦醫學院，學成歸國後在省城大醫院工作。因家母年事已高，放心不下，請辭回鄉，在縣城開了一家診所，便於照顧母親。老母的病症本人早已洞悉，西醫稱為‘心絞痛’，屬於心臟病，治癒不易但控制病情不難。”孫老爺侃侃而談。

    歐陽明恍然大悟，怪不得孫老爺對中藥如數家珍，確實是同道之人。“冒昧問一句：您對中醫也很精通麼？”歐陽明問道，孫老爺顯得有些尷尬，停頓幾秒鐘後回答：“我學得是西醫，對中醫藥略知皮毛，閒聊可以，治病不行，正因為這樣，家母病情才延誤至此。”

    “孫老爺既然才高八斗，老太太的病怎麼會治不好呢？”歐陽明一頭霧水，西醫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能夠包治百病，孫家老太太有這麼一個醫生兒子，還痛不欲生，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呀！

    孫老爺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沉思半晌，對歐陽明說：“這件事本不該宣揚出去，然而母親病情日益嚴重，我於心不忍，實話實說吧：家母對西醫有成見，嚴加排斥，整個上杭縣又找不到一個醫術了得的中醫大夫。原先聽說有個名叫歐陽的草藥郎中，擅長治療老年慢性疾病，可惜前不久去世了。我看歐陽兄弟諳熟中藥，想必也懂些醫術，能否試試？”

    原來是這樣！歐陽明又傷心又高興，悲喜交加：阿巴的美名傳遍四面八方，令人驕傲，然而再也見不到了；孫老爺同意讓他給老太太看病，命運之神眷顧，怎能不高興？歐陽明想表明身份，說歐陽郎中是他們阿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赫赫有名的草藥郎中因賭博自殺，兒子流落街頭，說出來豈不遭人恥笑？

    二度進入孫府，歐陽明更加謹慎，人命關天馬虎不得。歐陽亮跟在哥哥身後，不敢輕舉妄動，早上哥哥給的肉包子太好吃了，他還想再吃，如果惹惱主人家就吃不到了。

    孫家老太太倒也豁達，沒有因為歐陽明年紀小而心生芥蒂，爽快的伸出右手，說道：“來吧，小郎中，把把脈，看一下我的病還有沒有治？”“老太太說笑了！您老的氣色不差，應該沒啥大礙，吃幾副藥，好生調理一段時間，慢慢會好起來。”歐陽明笑著應答，輕輕摁住老太太經脈，開始靜聽脈動。

    聽了兩三分鐘，歐陽明又讓老太太換過左手，接著傾聽。老太太覺得奇怪，情不自禁問道：“都說‘男左女右’，小郎中，你聽右手也就罷了，咋還聽左手吶？”歐陽明含笑不語，孫老爺在一旁替他解釋：“中華醫術博大精深，流派眾多，不排除有醫家為女患者左手把脈的可能。歐陽兄弟，你說是嗎？”歐陽明仍然不語，表示預設，阿巴就是這麼看病的，至於什麼原因，他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