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明等人站在院壩上，像一群等待屠宰的羔羊，這種情形沒人願意看到，也沒有想到，除了慌亂，只剩下束手無策。管家很快把牟老爺請來，面對這麼多人，他也驚慌失措。原以為僅有一兩個蟊賊而已，哪承想冒出十幾個！

    牟老爺把管家拉到一旁，悄聲問道：“他們招認沒有？是些什麼人？”管家搖搖頭，苦笑著回答：“那敢問吶，咱們誰都惹不起，黑白兩道都可以禍害咱家。老爺，您打算咋處理這些人？報官還是私了？”

    “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白養你們二十幾年了！”牟老爺無計可施，把氣發泄到管家身上，管家見他發怒，索性閉上嘴不吭聲。發氣解決不了問題，牟老爺覺得一塊燙手山芋握在手裏，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成了一件麻煩事。

    遊清明站了半晌，不見動靜，不由納悶起來：這個鹽商想幹嘛？依照常理應該馬上報警，向蘇區保衛部門告發他們，把他們儘快抓走，可是嘀嘀咕咕半天，並未這樣做。

    “你們快走吧！就當沒來過，也不要外傳，此事到此為止。”牟老爺嘴裏突然迸出一句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怎麼說出這句話。管家楞了，遊清明楞了，所有人全都糊塗了，就這麼輕而易舉放了他們？

    回到營房，參與挖地道的戰士一夜未眠，良心受到道義譴責。如果牟老爺當即報警，一干人被解送保衛部門接受處罰，或許大家心裏還舒坦一點，為自己過錯埋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牟老爺並非斬盡殺絕，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反過來更令人不安。紅軍是人民的軍隊，哪有對老百姓犯下過錯卻安然無恙的呢？

    次日清晨，藉着吃早飯機會，十二名戰士又聚在炊事班，與遊清明和小章商議昨晚的事。他倆眼圈發黑，顯然也沒睡好，大夥兒打著哈欠，唉聲嘆氣，個個愁眉不展。

    眾人你看我我望你，都不作聲，還是遊清明打破沉默，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主意是我出得，等連長指導員回來我去向他們坦白交代！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也有份！算上我吧！”小章接上話，其他戰士也七嘴八舌附和。

    遊清明見大家齊心協力，寬慰不少，最後一致同意集體向連部請罪。兩天後郝安奇和彭代輝結束培訓返回連隊，情緒還未調整過來，迎頭一棒擊來，把兩人打得暈頭轉向。

    郝安奇和彭代輝吃早飯時就感到不對勁，往常伙房鬧嚷嚷的，戰士們有說有笑，炊事班師傅也面帶笑容，今天卻鴉雀無聲，或者埋頭吃飯，或者見了他倆便躲開。離開連隊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了？郝安奇和彭代輝面面相覷，心裏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大問號。

    輪到他倆打飯時，遊清明表情極不自然，衝他們笑了笑，但比哭還難看；小章更離譜，直接把稀飯舀到飯碗外面，玉米窩頭掉在窗臺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兩人的異常舉動更讓郝安奇和彭代輝起了疑心，莫非炊事班出了狀況？

    早飯後，連部舉行月例會，指導員彭代輝向班長以上人員宣講培訓心得體會，連長郝安奇列席。坐在主席臺上，彭代輝侃侃而談，郝安奇安坐一旁，不動聲色，看似心不在焉，實則暗地裏悄悄觀察下面聽眾的表情。

    觀察結果沒有讓郝安奇失望，跟早飯時候差不多，各排長、班長表面佯裝鎮定，心裏卻亂成一團。郝安奇可以斷定，如果現場舉行考試，沒幾個人能過關，因為他們心思根本不在會場上。

    還沒等郝安奇和彭代輝下令調查，造成部隊人心混亂的罪魁禍首主動找上門來，遊清明帶領小章等人齊刷刷進入連部，負荊請罪，請求黨組織給予處罰。

    郝安奇聽了彙報，騰得一下從板凳上跳起來，大吼道：“你們吃豹子膽了，竟敢去滋擾老百姓！是不是活膩了！”彭代輝忙攔住他，對戰士們說：“你們先下去吧，我和連長開個碰頭會，商量一下，回去後不要散佈謠言，等待處理！”遊清明等人垂著頭，魚貫而出，像洩氣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