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這是夏白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展現出來的東西。

    布津韋愣了愣，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

    夏白的右手伸出，嘴唇微動，熟悉夏白的人都清楚，這是他正在吟唱的表演。

    我靠？這傢伙直接上魔法打人？

    布津韋都沒想象到自己這一招效果居然這麼好，直接把夏白激怒到動手的情況，要知道夏白入學以來唯一進行過的鬥毆事件就是米蘭那一次。

    （挪亞爾學院的鬥毆事件只要沒出人命一般不會追究，而挪亞爾學院內因為學生各自拉幫結派，打架鬥毆其實是比較常見的事情。）

    夏白舉起了右手，眼中殺意不減。

    布津韋看到對方的眼中除了殺意以外，還有幾分若有若無的迷茫。

    草，這傢伙看起來想動真格啊!還是快點跑會比較好吧!

    布津韋害怕了，夏白的表情完全是認真的，他是真的想殺掉自己!

    ……呵呵，有趣，太有趣了，這傢伙如果真的殺死了布津韋，那我就不用費盡心思去陷害他了，他直接坐實了殺人犯的罪名啊。

    利用空間魔法隱藏在牆內的兜帽男子把相機拿了起來，將夏白現在的表情和動作全部拍了下來。

    “夏白？!”

    阿樸羅的聲音直接把夏白的怒火給衝了大半，他愣了愣，轉頭看向聲音源頭。

    只見景夢和阿樸羅正在朝著跑過來，阿樸羅的臉上甚至帶了幾分擔心。

    被怒火衝昏的腦袋多少恢復了點理智，他咬了咬嘴唇，把右手放了下來，同時解除了魔法陣和吟唱。

    景夢和阿樸羅……該死，得走了!

    布津韋眉頭緊皺，動作迅速地離開了現場，他在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景夢，眼中情緒複雜混亂。

    “夏白……你怎麼了？”

    阿樸羅和景夢很快就跑到了夏白身邊，看著落荒而逃的布津韋，阿樸羅問道。

    “沒什麼……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夏白低了低眼眸，搖了搖頭，問道。

    “沒有什麼事，只是聽說之前的那個審問官和你有關係，所以有點擔心你的狀態……”

    景夢察覺到自己在說“審問官”幾個字的時候，夏白的眼眸中閃過了讓人心疼的悲傷。

    “抱歉……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景夢輕聲道。

    “不，沒什麼，我狀態挺好的，不用擔心。”

    夏白垂低了眼簾，轉身離開了現場。

    景夢本想追上去，但被阿樸羅攔住了。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男孩子和男孩子總是會有更多的辦法敞開心扉的。”

    阿樸羅微笑道：“他是一個很容易把自己的事情藏起來的人，你的性子太直，找不到他藏著的事。”

    “……我知道了，如果，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可以和我說一聲，我會盡力的。”

    景夢扯住了衣角，說道。

    “嗯……該怎麼說呢，會長真是越來越像個女人了啊，我還有點不習慣。”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誇我嗎？”

    ……………………………………

    宿舍老師看著時鐘，有些疑惑地把名冊再點了一遍。

    奇怪……夏白呢？每次晚上他都是最早到宿舍報道的啊，現在連那幾個出去鬼混的傢伙都回來了，他還在外面幹什麼……難道出事了？!

    經歷了雷狄亞事件的宿舍老師連忙去撥打了電話。

    這是一個安靜的地方，挪亞爾學院裏幾乎沒人知道學院裏有這樣一處落腳地，也正是拜這一點所賜，夏白很喜歡一個人來這裏。

    西羅王國的夜都很黑，黑到伸手只能看見五指的輪廓，他喜歡看著黑漆漆的一片，哪怕什麼東西都沒有，什麼意義都沒有。

    每次他來這裏都會放棄思考，純粹享受著細胞與細胞之間傳達的奇特感覺。

    “你在這啊。”

    阿樸羅的聲音把夏白放空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夏白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阿樸羅從身後走來，那亮眼的金髮與黑夜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令人眼睛不舒服的反差。

    “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

    夏白有些驚訝，畢竟這個地方能被人記起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直覺。”

    阿樸羅說著，很自然地坐在了夏白旁邊，然後拿著一罐溫熱的飲料朝夏白的臉頰碰了一下：“咖啡。”

    “……謝謝。”

    夏白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接過了阿樸羅遞來的咖啡，因為這個地方真的很冷。

    阿樸羅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在夏白旁邊，和夏白一樣凝視著無邊的黑暗，他喝了一口罐裝咖啡，和夏白的那罐不同，他喝的是黑咖啡。

    而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阿樸羅就發現夏白不是很喜歡苦味，所以給夏白買的咖啡是加糖的牛奶咖啡。

    和阿樸羅預想的一樣，夏白的確很喜歡喝加糖的牛奶咖啡，但他這次並沒有喝，而是捧在手心裏，感受著溫度從鐵皮傳來的奇特感覺。

    “會冷的。”

    阿樸羅突然開口提醒道。

    “你不問為什麼嗎？”

    夏白輕聲說道，他微微低了低頭，垂下的髮梢遮住了他的眼瞳：“為什麼我會對那傢伙動手？”

    “肯定是那傢伙犯賤吧……問了也沒意義，問題和回答不同，問題一定是爲了得到某種意義而提出的，而回答並不需要有什麼意義。”

    阿樸羅說道：“就算我問了，你也只會搪塞過去對吧。”

    咔。

    夏白把咖啡罐開啟了，熱氣從那罐口冒出，給黑色的周圍添了幾分白意。

    “你來找我是爲了什麼，總不會是給我遞咖啡吧。”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發怒。”

    阿樸羅道：“和為什麼你要攻擊布津韋不一樣，我想知道你內心中到底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好奇心驅使你想知道嗎？”

    夏白喝了一口咖啡問道。

    “各種各樣的原因吧……我們以後是要一起工作的人不是嗎？多瞭解一點彼此也可以吧。”

    “我不想說。”

    “那就我來說吧。”

    “說什麼？”

    “我的故事啊，你不想說你的故事，那就聽聽我的故事唄。”

    阿樸羅慫了慫肩說道：“不過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是了。”

    “我也想象不到你有什麼光彩的事情。”

    “真過分啊你……”

    夏白接下來沒有再說話了，他靜靜地縮了縮自己的身子，等待著阿樸羅的故事。

    “嗯……先從一個最好理解的故事說起吧，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以前可是一個很刻苦很勤奮的學生呢，爲了能得到優秀學生的資格可以說是廢寢忘食的學習。”

    夏白投去了懷疑的眼神。

    阿樸羅無視了他的眼神，繼續講道：“後來，我得到了一次實習的資格，你應該沒進行過實習吧，這是一種很特殊的制度，前任校長定下的，現在幾乎沒人實習了。”

    “實習就是指跟著職業的魔法師們去完成一些具有一定危險度的任務，實習生一般是打雜的，不會上戰場，而我那一屆是跟著幾個魔法騎士去的。”

    “一個隊伍有一個魔法騎士，一個魔法騎士帶領著十個憲兵隊員，他們的目標是將貧民窟裡面的違法魔法組織剿滅或者活捉。”

    “而我就是在後方幫忙打雜的，和幾個實習生一起。”

    “實習生在實習完成後可以獲得優秀學生的資格，是的，實習和四階考試都是優秀學生的途徑之一，我那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因為我是所謂的‘魔奴’……你知道‘魔奴’是什麼意思吧？”

    魔奴，就是專業國家組織指孤兒院內挑選出來的具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而被挑選出來的孩子會受到嚴苛的魔法訓練，除了魔法以外幾乎不能接觸任何東西。

    魔法的奴隸。

    魔奴的畢業標準就是成為挪亞爾學院的優秀學生，倘若成不了優秀學生，魔奴將會受到非人的折磨，並被切斷一切經濟來源。

    而魔奴畢業則代表他們將成為一個職業的，高階的魔法師，自然就不再受組織的控制了，也有了來自學院的獎學金……

    魔奴在國家是合法的，而畢業失敗的懲罰也被當成鞭策的動力，是魔奴制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實際上，魔奴制度的確為西羅王國新增了不少的人才。

    這個世界是很功利的，你能有成果，那便會有支援……

    沒想到這個經常嬉皮笑臉的傢伙居然會是那種身份悲慘的魔奴……

    夏白朝阿樸羅點了點頭。

    “如果不透過實習進入優秀學生的門檻，我將被帶回去接受懲罰，不過那次大家都覺得實習沒有傳言中那麼誇張，前輩們都去前方浴血奮戰了，後方也有幾個憲兵保護著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安全多了。”

    “大家都在討論實習結束後成為優秀學生要過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找女朋友，鑽研更奧秘的魔法啊，各種各樣的想法真的讓我感覺到未來是光明的，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再向前走幾步，迎接自己的就是晴天。”

    “但是啊……即便是前輩們也沒有想到，那些傢伙已經繞到後方來突襲了，而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我們這些實習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