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瑪門展現的身手，引起了這幫殺手的戒心，讓她獲得三名殺手的“青睞”。

    高個子殺手眼裏寒光一閃，手，用力揮下。

    殺手們，動了。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掀開帳簾、拉開車門，然後，很有默契的全體定格──

    “首領，馬車中沒有目標物。”

    “首領，帳篷內沒有目標物。”

    沒有？兩位首領相覷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同樣驚訝，強烈的危機感快速襲上心頭。可惜預感示警再及時，也沒快過藏在暗處的“獵人”的腳步。

    連續三聲簡短的“唰”，璀璨的血花紛紛綻開，在黑夜中增添一分明亮色彩，美麗的代價則是，三條一去不返的寶貴生命。

    “啊──”

    兩個殺手首領還沒從部下無預警死亡的驚愕中回神，馬車那頭忽有慘叫響起──不知源自何處，在五名殺手身上蔓延開的晶藍，又讓兩位首領的精神再遭受一次打擊。

    五座冰雕，轉眼間，五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五座冰雕。

    “魔法師？”輕挑不復存在，矮個殺手首領咬牙怒道：“該死的錯誤情報！上面可沒說聖樂師身邊有魔法師！”

    “也許是那個有貴族氣質的男性。”高個子殺手首領揣測，卻沒衝上前去廝殺，而是腳尖輕點，往後退去。

    殺手不是騎士或鬥士，沒有死戰到底的義務。

    一擊不中，撤！這是合格的殺手所奉行的準則。

    矮個子殺手首領見狀，也跟著撤退，只是他倆千料萬料也沒有料想到，後退的道路不是通往歸途，而是通向冥神的懷抱。

    米薩契爾傲然一笑，揚起鮮血凝聚的朦朧血劍，展開行雲流水般的身法，繞了兩名殺手首領一圈，收劍，萬分安心的背對他們，朝明斯勒走去。

    當他剛踏出第七步，兩位背對他擺出備戰姿態的殺手首領，轟然倒地，披風因為這個動作揚起，露出其中一名殺手在月光照射下更顯慘白，猶如枯骨的手臂。

    甜美的鮮血透過血劍，已讓米薩契爾噬盡。

    “吸血鬼！”瑪門驚呼，看米薩契爾的眼神不再一樣，裡頭充斥著濃濃的警戒。隨著米薩契爾走近，早一步來到明斯勒身邊的她舉起巨劍，劍鋒直指他的胸口。

    本該緩和的氣氛，又一度變得僵硬。

    “這是妳對待同伴的態度？”

    在劍鋒之前止步，米薩契爾顯得優雅從容，身上不帶半點煞氣。若不是親眼目睹兩個活人轉瞬間成乾屍，誰又猜得出，他前一秒鐘纔剛殺過人呢？

    被瑪門有意無意護在身後的明斯勒，不顧她的暗示阻止，自顧自繞出來，和兩眼瞪得老大卻因為主人命令而不敢動作的肯站在一塊。

    這無聲的舉動表明了他是中立，不會介入兩人的爭執。

    “同伴？據我所知，吸血鬼只當人類是食物。”

    皺了皺兩道飛揚的劍眉，米薩契爾糾正：“請稱呼我們為血族，吸血鬼不過是人類因為恐懼而起的暱稱，我們並不喜歡。”

    “另外針對妳的問題，我可以打個比方。人類和豬同是動物，難道只准人類吃豬血，不允許我們血族喝人血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論在黑暗世界或者生物界，都是適用的法則。”

    因為對方說得有理，還不是歪理，瑪門為之語塞。

    巨劍雖仍對著米薩契爾，劍鋒卻幾度偏了偏。

    把瑪門的反應盡收眼底，米薩契爾打鐵趁熱的繼續道：“人類在血族眼中的定位不見得只是食物，我們也願意與強大的、有價值的人類同等相待。”

    巨劍晃了晃，忽然轉向，筆直對準肯。

    “你！你是血族嗎？”

    瞄了眼主人，見米薩契爾點頭，肯如實道：“不是。我只是主人身邊的一名人類僕人。”自稱僕人，但是神情裡卻有在血族中耳濡目染，無形中養成的倨傲。

    “這麼說，對你的主人而言，你沒什麼價值了？”瑪門言詞犀利的問。

    “沒錯，像我這樣的人，主人身邊隨便抓都是一大把。”肯毫不相讓的頂回去。

    好一個血族，連他們身邊的人類僕人都是一副倨傲脾氣。

    “那麼我和明斯勒在你心中，又是怎樣的定位？”巨劍垂落地面，氣焰消掉大半的瑪門，突然對這個問題好奇起來。

    “明斯勒與我是同等的，是同伴，也是盟友。妳嘛……才一天而已，我還沒想清楚。”米薩契爾帶點惡意的說，在瞧見她面色不善，才補充：“但妳放心，絕不會是食物。”

    回憶著三天前夜晚發生的事情，米薩契爾說過的話，已經沉默寡言兩天的瑪門，心中依舊還在對與血族同行，進行掙扎。

    從小的教育告訴她，吸血鬼是邪惡、嗜血的。

    但是米薩契爾的話，讓她既定的觀念產生動搖。

    畢竟只要交換立場，她可以發現，血族對待部分人類的態度，和人類對待家禽家畜的態度，其實是相同的，只要有高智商的人類相對驕傲，看不清或者不願看清這點……從家禽家畜的角度來看，人類和血族，又有什麼差別？

    馬匹嘶鳴，前頭的馬車突然停下。

    “怎麼了？”一夾馬肚，瑪門驅馬上前一探究竟。

    “從昨天開始，周圍的景色就一直在重複，妳沒發現嗎？”米薩契爾反問，坐在一邊的明特斯雙目緊閉，似乎兄弟倆正在開會。

    “大哥說，我們陷入一種類似魔法陣中的迷幻陣的陷阱。”忽地睜眼，明特斯插話道。

    “先是強盜，再來是殺手，現在又是什麼迷幻陣。”瑪門感到有些頭大，只得自我解嘲道：“我們的旅程也算多采多姿了，很少人有我們這般的運氣。”

    “知道怎麼突破嗎？”米薩契爾追問，他可沒有自怨自艾的閒工夫。

    他洩露情報，本意是希望拉維玆替他探探敵人虛實，可是時間給的太多，恐怕會本末倒置，變成助拉維玆取得甦醒之心。

    “大哥正在研究，他吩咐我們暫時休息，不要再前進。”說罷，拿出地圖開始在上面比比畫畫，配合起明斯勒的指示。

    於是，一干人各自消磨起時間。

    米薩契爾徑自閉目養神，九百年的歲月已經替他培養出極佳的耐性，區區幾十分鐘，甚至幾天的等待，在他來看不過是眨眼間的事，若非有要事待辦，他甚至不介意耗費上幾個月磨蹭。

    至於瑪門，在平常若要性格急躁的她這般耗著，倒不如拿把刀把她砍了痛快，可是今次不同，她正好需要時間理清問題，對於時間的流逝，感覺也不再強烈。

    反而是看似沉穩的肯，在幾個小時後最先按耐不住，四處張望起來，企圖沒事找事。

    “很無聊？”

    玉石交擊般的清脆嗓音從背後響起，肯立刻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自家主子的盟友，連忙轉身恭敬道：“斐克先生可有吩咐？”

    看樣子，他當真已經無聊到無法忍受的境界，張口第一句就是問人找事情做。

    “嗯，你過來看看。”明特斯指著地圖某個位置，問道：“周圍的風景顯示我們目前在這裏，但是按我們的行進速度推算，目前應該在這裏纔是。”

    “米薩說你經常走這條路，你回想看看這附近的地理環境，有沒有目前幻境裡看不見的景物？”

    搔搔臉，肯轉頭四顧，再和地圖對照一下以確定方位，然後他閉上眼睛憑記憶踏出步伐，在一個草叢邊蹲下，探出手。

    沒有了幻覺影響，肯很清晰的感受到，流動的河水所擁有的活力，以及那令人舒暢的清涼。